于觅瞅着他脸上快崩裂的四十五度笑容,老实说,这问题她好奇很久了。“讲真的,你不觉得romano这一、两季的东西呃,有点自high过头了?”
她对cr这品牌没偏见,早期他们也确实做出许多梦幻迷人的作品,只是近一、两年走调得实在教人不忍卒睹,她疑惑男友替这品牌发声、树立形象,但难道没怀疑过这值不值得?
单行尔吐了口气,语调很难得地认真。“坦白说,我们品牌的东西好不好看,不是我的重点,而是我够不够了解它要传达的精神,并代替romano先生宣扬出去,让大众肯定我们的理念。”
“嗯。”于觅听着,了解了,认真的男人自有一股魅力,男友对工作的投入及热爱感动了她,原来他不只是一张嘴讲讲,而是打从心底认同自己该做的一切。她一笑。“单先生,你既往不咎地邀请我来看秀,我真的很感激,往后我一定会多多关注你们carloromano的。”
听了这话,单行尔反倒惊恐。拜托不要啊时装秀结束,接下来便是媒体采访时间,记者们拿着麦克风在场内游走,镁光灯闪烁不停,在场名流云集,单行尔忙着招呼,于觅不打扰男友,离开会场,走至街头附近的biancolatte买了一杯caffemacchiato。
义大利人喝咖啡的方式像是每日必备的仪式,不像其他城市的人一样捧着一杯慢悠悠地喝,而是站着极为迅速地一饮而尽。曾经她也染过这习性,但现在,她只想在秋凉天候下慢慢品尝这份温暖及美味。
于觅站在街头,灰眸淡睬来去行人如何以自身展现时尚,这里随便一个人可能都是某大品牌的设计师或某报章杂志的总编。
就在这时,一道预料之外的呼唤震慑了她——
“rosa?”太久没被人称呼这名字,于觅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瞠眸,眼前是一名混血男子,五官蕴含着西方的狂放及东方的神秘,像一尊完美比例的雕像。她不敢置信,嗓音不自觉颤抖。“vincent?”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男人改以流畅的华语说道,走了过来。
多年不见,他样貌没改变太多,唯独气势更加逼人,他浑身上下尽是不甘寂寞地以armani作为主轴,低调中显见奢华,深邃的眼始终透不出真实心绪。“我来看carloromano的秀,你呢,怎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于觅扯扯唇,不想与他牵扯太多,她心跳猛烈,四肢泛冷,手中的咖啡再暖不了她。她曾以为自己终其一生都不会再遇见这男人,可她来到了这个城市,终究还是躲不过。
“难得见面,要不要聊聊?”
他脸上还是那副尊贵优雅的笑,可于觅看得出他眸底究竟有多冷,她摇头。“不了,我在等人。”
“好。”他也没勉强,反正只要她还在这个城市,他要找到她是轻而易举。他走上前来,以外国人打招呼的方式抱住她,在她脸畔轻轻印上一吻。“很高兴再见到你。ciao。”
他给了她一张名片,然后步调悠然地上了前方那台等着他的mercedes-benz。
于觅一阵眩晕,沾染在舌尖上的咖啡变得苦涩了,她深呼吸,平复胸口那种有如碰撞的疼痛。她走进秀场,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找着了男友,几乎不顾一切地走上前。
单行尔见她走来,被她脸上表情吓到。“你怎么了?”
“我不舒服。”她脸色苍白如纸,方才被男人碰触到的地方不愉快地泛起疙瘩。rosa,那是她遗忘已久的名字,当初替她取名的那个人已经不在,她不想再被他人这样称呼。“叫我的名字。”
单行尔莫名其妙,可还是配合女友。“于觅?”
“不是那个。”
“啊?”那是啥?“觅觅?”
被他这一唤,她几乎要落泪,方才的冰冷麻痹终于褪去,她四肢百骸再度被暖热了,苏醒过来。
饼去她讨厌他这般叫她,现在却觉得动听如诗,单行尔觉察到她不对劲,遣开旁人。“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没,只是遇到了旧识。”
她没说谎,但仍隐瞒许多,她看着男友忧心的脸,晓得自己让他担心了。这段往事,她早已尘封在心底,未再忆起,也许她该告诉他,如同她曾坦言自己灰败的青春,问题是故事冗长繁复,她该如何说起?
也许等她逃离了这个城市再说吧!
一年一度的时装周终于落幕,单行尔的伤已无大碍,决定复工。carloromano的总部位于montenapoleone大街,那儿也是米兰颇负盛名的名店街,街上各大品牌旗监店林立,随便一栋建筑物向上望去,可能就是某个大设计师的工作室。
单行尔猜想于觅应该会有兴趣,不料她却一副兴致缺缺。“免了,我在饭店休息就好,不用担心我。”
自那天从cr秀场回来,她对这个城市的一切几乎可说是意兴阑珊。她把自己关在饭店像关禁闭,最远的距离就是去街角买杯咖啡,喝完就回来。单行尔晓得她不太对劲,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但直觉告诉他,这与她那天偶然巧遇的“旧识”有关。
世界何其大,居然刚巧让她在米兰遇得旧识,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胖是瘦?两人又是什么关系?单行尔在意得很,搞得开会时都不专心,他踱出cr总部,正想拿出巧克力糖降低烦躁,却看见路旁一台极其招摇的白色宾士里走出一个男人。
“你好。”
来人端着从容笑意,浑身上下散发出唯我独尊的贵气,单行尔内心暗啧一声,默默将巧克力糖塞回口袋,同样回以输人不输阵的完美微笑。“mr。关,好久不见。”
男人姓关,三十五岁,中英混血,是义大利纺织大亨关云合的儿子。单行尔曾在各大秀场见过他,传闻这位关先生作风狠戾,一口气并吞了许多prato地区的小型纺织商,单行尔与他并无利害关系,只看在同是华人的分上聊过几次,却没料到他竟会在路上特意叫住自己。
两个男人四目交接,无言角力。比出身他是差了点,但比别的他可未必会输。单行尔在内心幼稚地计量着,只见关宇皓毫不在意,扯开一抹人畜无害的笑。“不介意找个地方坐一坐?”
单行尔挑眉。他们有这么熟吗?不过做公关的,当然不可能老实讲。“抱歉,刚好我等一下还有事,不如下次吧?”
他礼貌地致歉。于觅一个人在饭店,他不安心,颔首告别后正想走往计程车招呼站,关宇皓却出声顿住他前行的脚步。“我想跟你聊聊rosa的事。”
谁?“我不认识这个人。”他历任女友也没一个叫萝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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