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笑皆非,怕小艾子听到会以为他不喜欢她,她刻意压低了音量。“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没想过要接纳她,一直对她发出生人勿近的冷淡气息,她又怎么可能会主动亲近你?”
“她本来就与我无关。”端木柏人直承不讳,仍从容扬笑的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那小子爱捡几个女儿都随他去,我不会反对,但别冀望我会花心思陪他们玩这游戏。”
韩珞气结,将他推开。
“记得吗?要不是你的一句话,煦儿怎么会动这奇怪的念头?从小你就鼓动他的独占欲,利用他替你把小草看得紧紧,在他希望破灭时,你又暗示他身为人父就可以掌控子女的人生,你怎能说她的出现与你无关?”
她真不知该气儿子多些,还是气丈夫多些。
小草是她十多年前刚来到这村子时所捡到的孤儿,在煦儿尚未出生前就已被他们收为养女,改名为端木茱萸,但家人间仍以小名叫唤。
煦儿很喜欢这个义姊,老把长大后要娶她为妻的话挂在嘴边,结果却在大约两年前被突然杀出的程咬金给抢走了。
她还以为依丈夫的聪明才智,绝对可以将愤怒不甘的儿子安抚下来,没想到经过丈夫的“指点迷津”儿子竟依循小草的模式,找来了这个小女孩,一心想要从头培育一个专属于他的端木茱萸,藉以弥补义姊被人抢走的缺憾。
明明是不同的人,却要强硬地将另一个人的形象加诸在她身上,这不是太残忍了吗?想到可爱的她被当成了替身,韩珞就觉得好心疼,打定主意要保护这个无辜的小女孩。
知道艾子这个名字隐有玄机,她非常坚持叫她小艾,而在她刻意的叮咛及告诫下,家中少数几个知情的奴仆都避免对小艾提到那段往事,小艾只知道有个不曾谋面的义姊嫁至外地,并不晓得自己的到来是为了接续小草的存在。
那音量大了些,引得正好奇张望四周的小艾子被拉回了心神,瞧瞧韩珞,又瞧瞧端木柏人,灵黠的杏眸转来转去,最后落在那张俊魅的脸上,再也没有移开。
她好想爹喔,爹爹说只要她越乖,他就会越快回来,所以她都没有跟同学吵架,也很认真听老师上课,但为什么爹还不赶快回来呢?
明明对眼前这个男人避之唯恐不及,小艾子却因为太过想念,只能贪恋地不断偷瞧了他一眼又一眼,用那张极为相似的俊容来填补心里的寂寞。
察觉到她的行径,端木柏人没用视线将她逼退,而是任由她看个够,因为安抚妻子的怒意比这小女娃重要多了。
“你该懂我不在乎任何人。”他将气恼的妻子重新揽回怀里,用温醇的低喃在她耳旁轻笑道。
在这世上,唯一能左右他的事物只有一个——他挚爱的妻子,让向来睥睨万物的他甘愿为她舍弃那唯我独尊的骄傲,在此落地生根,陪她过着与世无争的恬静生活。
他疼小草,是因为妻子将她视如己出,他才会爱屋及乌,至于那个早熟又自视甚高的儿子,请原谅他的冷血,对于一个太像自己的小家伙,他实在没办法涌出什么慈父般的疼爱。
与其说他们父子俩感情淡薄,倒不如说他们像是被老天爷不小心摆在同一地盘的两头猛兽,对峙挑战是他们的相处方式,而将心高气傲的儿子逗到跳脚发怒,是他生活中莫大的乐趣。
韩珞脸红地瞪他,被他的低语弄得既甜又恼。他就是有这等本事,连情话也可以说得这么让人生气,直接说“他只在乎她”不是还比较干脆吗?
偏偏她就是懂他,知道要承认她是他命中的弱点,对高傲自负的他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很理直气壮吗?”韩珞很想继续板着脸,但早已软化的心反而让她像在打情骂俏。
“是很理直气壮没错。”端木柏人低笑,用唇瓣似有若无地轻刷过她的耳垂。
“别这样”怕被小艾看到不该看的场面,被撩得浑身酥软的韩珞赶紧将他推开,拉回被他扯远的话题。“对她好一点,就算没办法像对小草一样疼她,至少收敛你的气势,答应我。”
不是徵询,而是要求,普天之下,也只有她敢这样对他说话。端木柏人拧眉,看似不悦的他,其实黑眸深处只有满满的宠溺。
谁教他爱的是如此悲天悯人的她?不当好命的富家夫人,非得在家里开了个药铺免费帮村人看病,将这一大村子的人全当成了自己的家人,现在又加进了这个非亲非故的小女娃,害得他永远都无法独占她的心。
“就如你说的,仅此而已。”
他并不是讨厌这构不成威胁的小女孩,而是在小草的争夺战里他仗着父亲的地位赢了儿子一回,要是这次他再介入太多,那就说不过去了。
端木柏人睇向小艾子,虽然没到慈爱扬笑的地步,但眼里那抹“来啊,你再靠近试试看”的锐光已全数抹去。
一旁的小艾子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也没仔细去听,因为他们之间的浓情密意已引走她所有的注意。
离爱情还很远的她,只觉那画面美得让她目不转睛,谁知看得正出神时,却突然对上端木柏人的目光,让她吓了一跳。
她直觉地想要低下头,又发现他和之前有点不一样,她的动作顿住,望着他的圆瞠杏眸盈满了困惑。
“小艾,叫爹啊。”韩珞柔笑鼓励,丈夫愿意让步让她好高兴。
小艾子踌躇咬唇,之前她想过好多次的完美安排如今美梦成真,她有了爹也有了娘,而且还是同伴们口中适当的人选,她很开心,却又觉得没那么开心。
因为她最喜欢的小爹爹不在,虽然他会凶她,会说不理她,她还是比较喜欢他当爹,喜欢被他抱在怀里,就算他们两个长得再怎么像也还是不一样
“只有爹不在的时候喔。”小艾子表情认真地声明,心已完全倾向端木煦的她,才没那么容易变节。
说得好像他求她似的。端木柏人挑起一眉,什么都还来不及说,妻子恳求的眼神已投了过来,让他好气又好笑。
想他端木柏人是何许人物?他才不屑和这个小女娃计较,只是——那双深邃黑眸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诡魅光芒——养女不教父之过,那小小年纪就想担下父母大责的小毛头合该为此付出代价。
这笔帐,他记下了。
“好,没问题。”端木柏人大方应允,没让妻子发现他眼底隐隐闪动的诡谲笑意。
“爹~~”小艾子这才展露笑颜,虽少了热情的拥抱,但附送的甜笑和拖长音的撒娇叫唤都展现了她满满的诚意。
小艾子并不晓得,此时年幼无知的自己,竟因一句无心的话,为她最喜欢的小爹爹种下了影响深远的祸根。
端木柏人,惹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