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的好,熟能生巧。
她猜,这句话也适用在这件事之上。
趴在他强壮的胸膛上,银光轻喘着,听着他的心跳,羞怯慢了好几拍才爬上了小脸,她有些不敢抬首,却也舍不得离开他。
天为盖,地为榻,两人身上,只有乌黑长发披散。
落叶随风,轻轻的飘了下来,落在她雪一般的肌肤上。
欢爱过后,总莫名的倦懒,尤其他又那般温柔的抚着她的背,教她困得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可心里的疑惑就是不肯离开,非得要着答案。
“所以,你是记得的?”她粉唇轻启,悄悄问。
“嗯。”他抚着她的背,以指梳着她的发,将那片叶,从她luo背上拿下。
“你记得多少?”她再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再问。
“什么都记得。”当他排拒另一个自我时,那头野兽也开始抗拒他,所以他的记忆才会有失落的片般,可里昂说的没错,当他和它为了她互相接受,所有的一切,就全都接上了。“我变回人之后,就记起来了。”
银光听到答案,有些惊讶,她很努力的试图想着自己那般时间到底做了些什么,或说了些什么,但脑海里却因为紧张而一片空白,唯一剩下的,只有她残忍对待他伤口的片段。
心头,因那回忆,蓦然一疼。
她微抬首,看着他的左肩,那儿的伤疤更淡了,但依然还在,或许它有一天会消失,可她知道,她永远都看得见这道疤。
“我是个可怕的女人,宁愿亲手杀死你,也不愿你离我而去”
不自禁的,她抬手轻抚他肩头上那处凹凸不平的丑陋伤疤,喉头微哽,悄声说:“野蛮的,从来就不是你,是我。”
听出她话里的自责,他握住了她的手,舔吻她手心里的擦伤,看着她,哑声缓缓道:“我喜欢你的野蛮。”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柔嫩的小脸,更是因他那满是**的脸和意有所指的言语,迅速染上羞赧的红晕。
这一回,他一样强势激狂,却又更多了一分眷恋与温柔。
反倒是她,差点扯坏了他的衣裳,话说回来——
“阿静,你哪来的衣裳?”银光猛地回神,有些惊慌的攀着那个让她当垫背的男人问。
这个问题,让他一怔,跟着俊脸竟也泛起尴尬的红,低低咒骂一声:“该死,我忘了。”
这不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她知道。
银光抽了口气,再追问:“谁给你的?”
他微窘,老实回答:“阿万。”
刹那间,她完全清醒过来,羞得满脸通红,慌张的想爬起身遮掩自己,却被他拉住。
“放心,阿万没那么不识相。”他告诉她:“他现在不在附近,不在这附近,我没听到动静。”
闻言,她才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又想到一个问题。
“阿万是自己来的吗?”
他沉默了一下,才道:“还有楚腾。”
她趴回他身上,掩面呻吟出声,羞得无地自容,好想就地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天哪,你想他们看到了吗?”
“应该没有。”
他安抚她,但心里明白,那两个男人就算没看到,八成是有听到,不然他们不会完全不在这附近。
他们避开,显然是因为清楚知道他在做什么。
虽然如此,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坐起了身,帮着她穿好衣裙,让那些衣料遮掩住她诱人的娇躯。
银光瞧着他细心的替她整理衣裳,就如过往那般顺手,那样自然习惯,心头不禁微紧。
他一直是这样的,照顾着她、保护着她,从未变过。
“阿静。”
他替她绑好腰带时,她开口轻轻唤着他的名,他抬眼,看见她眼里的不安,可她仍是道:“你知道,我们不一定要回去。”
心,微微的又暖。
这是她的体谅,他知道,她其实舍不得爹娘,也舍不得那些疼她宠她的亲友,但她愿意和他一起走,只为还他广阔的天地。
“我不能带你走。”他说。
“可——”她张嘴想说话,却被他阻止。
“嘘。”
他抚着她的唇,抚着她紧张的小脸,低头轻轻偷了个吻,沙哑的道:“但我可以陪你一起。”
泪水,瞬间盈满她的眼眶。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啊她何其所圭,能有他相依
情不自禁的,银光退了一步,拾起他落在地上的衣,伺候他穿衣。
他看着她,半晌,然后抬起手,让她将衣袖套进长臂。
他的首肯,让银光心头一松,她帮他穿上衣裤,再跪在他脚边,替他套上长靴。她从来未曾这样做,因为过往,他都不许,因为过往,他将她挡在墙外,他逼着自己当她是妹妹,是小姐。
可如今,再不同了。
她不是妹妹,不是小姐,是银光。
是他的女人。
而他,是她的男人。
经过那么多年,他终于愿意,让她照顾。
她温柔的伺候他穿衣、穿鞋,仔细的为他绑上腰带,重新系好松脱的绑手,再小心的顺好他的衣襟。
“给我十年。”
银光将小手压在他心口上,昂首看着他,含泪微笑承诺:“再给我十年,等我把一切安好,你想去哪都行,天涯海角,我都陪你一起,永远一起。”
他伸出手,将那心爱的小女人拥入怀中,在夏日微风中,低头亲吻她,哑声悄然道:“十年是不够的,你知道,你可能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她小小抽了口气,脸又红。
显然,她不曾想到这一点。
长年的欲望压了太久,他不认为自己会要够她,若根据这种速度,她不用多久就会怀有身孕。
她羞红着脸,就事论事的说:“噢,好吧,那我想我们得先尽快成亲。”
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她吃了一惊,但很快的将手环住他的颈项,让他抱着自己朝瀑布那儿走去。
她离开时,因为太过惊慌,没穿鞋,赤脚上早已满满都是擦伤,她知道他心疼她,所以才会抱着她走,可瞧着他的侧脸,银光还是有些忐忑,忍不住再问。
“阿静,你会娶我吧?”
“除非你还是打算嫁给应天。”
“我说了我从没想嫁——”她抽了口气,大声抗议,然后顿住,孤疑的盯着那个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男人,问:“阿静,你在吃醋吗?”
他下颚紧绷,眼角微抽。
天啊,她猜他真的在吃醋。
她不应该这么心花怒放,但知道他真的在乎她,实在是抚平了那些天觉得自己没人要的哀怨。
她死命咬住想笑的唇角,忙道:“你知道,师兄就只是师兄,就算我脱光衣裳躺床上,他也只会开始检查我是不是身体哪里出了毛病。”
这个比喻,只让他拧起了眉头,凶恶的瞪着她说:“你最好不要那么做。”
“我只是打个比方。”她再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他是个怪人,只对病人有兴趣。”
“他是个男人,而你是女人,他随时可能会对你有别的兴趣。”
她张开嘴想再辩驳,可随即又乖乖闭上了嘴。
老天,他真的在吃醋。
他的眼睛变色了,而她怀疑他知不知道他刚刚几乎和在低咆没两样。
轻轻的,她将小手再搁到他心口上,道:“阿静,你知道,我从小就只想嫁给你。”
他的心,大大力的跳动了一下,就像被她握在手中一般。
当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看着她时,她抚着他渗冒出胡碴的脸庞,倾身亲吻他的唇,柔声道:“再没有别人了,再没有别人这辈子,只有你一个阿静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她的双眸,漾着似水的柔情,怀中的女人,在晨光中,美得不可思议。
他收紧双臂,一瞬间,几乎想再次将她压倒在落叶中,可他已经听见了他们说话的声音,就在前方。
他舔吻含吮着她柔嫩的唇瓣,好不容易,他才强迫自己停下,将脸埋入她如云的秀发之中。
她急促的脉动,就在耳畔,小小的心跳,怦怦作响,和他一样。
“不要随便诱惑我。”他哑声说。
“我没有”她娇喘着抗议。
“你有。”他轻啃着她柔嫩的耳垂,难以克制的嗅闻着她醉人的香气,沙哑的说:“你的存在,就是诱惑,所以别随便再亲我,别当着旁人的面,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懂吗?”
她心跳又更快了,敏感的耳朵,整个羞得通红,像早春的挑花一般。
半晌,他才听见她挤出一声小小的应答。
“懂。”
哒哒的马蹄声,在石板官道上回响。
一匹马儿辘辘的拖着车篷跟上了进城的队伍,驾车的是个剑眉朗目,打着赤脚的黑衣大汉,说他是驾车,他也没真抓着缰绳,只跷着个二郎腿,让马儿自个儿跟着前头进城的商队走。
过了城门,车行又塞了一阵,才渐松。
直到此时,他方扯扯缰,示意一下前头马儿方向,在适当的地方转进街坊。
所幸,那匹耕田的老马,这几日也早习惯了新主人的懒散和指示,灵巧的在该转弯的地方,自个儿转了弯。
他不赶,一路上也从没用过鞭,它高兴快,他让它快,它要累了,他也不催,一人一马倒是适应的很好。
城里人多,老马生来可是第一次见着那么多人,但还是非常尽忠职守的拉着车篷往前走,直到主人轻扯了下缰绳,示意它在一处靠水岸的深宅大院前停下。
它前脚才刚停,敞开的大门内就有人急急奔了出来。
“怎么搞那么久?我不派人去前头接了?”那飞奔而出的独眼汉子,一上来就嘀嘀咕咕直念。
“西门人太多了,我看队伍那么长,绕了一点路,从南门进来的。”驾车的大汉对他的叨念,不以为意,只跳下了车,朝后头走去。
但车内的人,没等他掀帘,已自行抱着怀里的姑娘,下了车。
那姑娘贪睡,都已经到了地头,还枕在那男人肩上。
抱着她的汉子,瞧着凑上前来的独眼大汉,道:“她累了,我先带她回房。”
“可老爷他”
“我一会儿就过去。”他护着她的小脸,不让人看见,快步走进了门。
阿万伸手还想说什么,可又拿他没办法,只得叹了口气,放下手来,倒是那驾车的楚腾,拍了拍他的肩,道:“你该说的都说了吧?”
他一早让这家伙先走,为的可就是这个。
“说了。”阿万瞧着前方走进大门的少爷,再瞟身旁的男人一眼,道:“话说回来,我派人去接,就是要让你们不用排队,能快一点进城,你干嘛还大老远绕大半圈?”
楚腾瞅着他,道:“你知道城里有妖怪吧?”
阿万闻言一凛“你看到了?”
“他们也不排队。”他告诉他。
阿万傻眼“你说真的假的?”
“一马车一马车的进城。”他看着阿万,回到前头,说:“少说也有上百个,走的都不是一般车道。”
“狗屎。”阿万低咒一声,跟在他身后“再这样下去,这地方还能住人吗?”
“至少他们表面上还装是人,如果不是,你再开始担心吧。”说着他把缰绳塞到了他手中。
“你给我缰绳干嘛?”阿万回神,孤疑的问。
“当然是因为,我要去茅房啊。”他拍拍阿万的肩头,道:“老马就交给你了,别只喂它吃干草,它吃不惯,它喜欢生嫩一点的。”
丢下这句,他就笑着上了阶,跨进门槛,晃了进屋。
这家伙,难不成当他是马夫啊?
阿万表情扭曲,才想抱怨,一旁看管马厩的小子就已凑了上来孤疑的问。
“阿万哥,这马儿你要亲自照料吗?”
“你觉得我有这个空吗?”他翻了个白眼,把缰绳再塞到那小子手里,但为了怕那楚家大爷找麻烦,还是不厌其烦的重复道:“别只喂它吃千草,它吃不惯,它喜欢生嫩一点的,你好生帮我顾着,顺便替它擦个澡好了。”
“当它是我祖奶奶一样顾着是吧?”小子嘻皮笑脸的问。
“就你会耍嘴皮子。”他好笑的抽了他一脑袋“好了好了,快去,省得一会儿被你爹瞧见揪你耳朵。”
说着,他转身掀袍,也跟着跨进了那扇敞开的大门之中,匆匆朝那栋立于水岸边的高楼而去。
雅致的院落里,一池荷莲娉婷而立。
竹叶青青,哗沙作响,清风将叶吹落,翻飞一地。
他抱着银光穿廊过院,走进了月洞门,来到他多年来,为她布置的房。
屋里,窗明几净,让人点上了一笼清雅安神的熏香,保持的就像她人一直在这儿一样。
他小心的将她抱上了床,让她躺好,再替她盖上透气的丝被,才看见一旁栓木挂衣架上,悬挂着一袭大红的衣裳。
那抹红,那般碍眼,刺着心。
那是嫁衣,她的嫁裳。
淡淡日光,迤逦在地,清风徐来,将架上的那抹大红轻扬,丝纱透着光,有绣在其上。
他看着那纹样,微微一怔。
那大红的嫁衣,用料数层,缎的里,丝的面,外再置上薄透轻纱。
每一层的红都不同,但图绣纹样却非一般的鸳鸯,甚至不是龙凤——
他屏住了呼吸,不觉中已上前,伸手轻触那绣纹。
那是一只虎,云中虎,就在嫁衣的正后方,它没有张牙舞爪,没有摇尾摆头,它蜷坐在云中,在她身后,毛发蓬松,双瞳炯炯,守护着。
“这绣,是小楼绣的,花了好些年的时间。”
听见这声音,他霍然回首,才看见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已坐在床榻旁,看着榻上的姑娘,温柔的伸手轻抚着她额上的发。
他没有听见他来的声音,甚至没听见他的呼吸,但转瞬间,他已在这里。
“所以,你早知道了?”他问,听见自己声微哑。
男人不答,只道:“年少时,我曾在朝,当年我在城里跺跺脚,就连远在广府的都督刺史都要提着心、吊着胆。”
他相信,这男人确实有那样的本事。
确定了心肝宝贝的安好,男人转过头来,看着他,扯着嘴角,无声轻笑,自嘲的道:“在京城里,我也算是一号人物,风流佣傥、花心自傲,只因习得一身好功夫,凭仗自己有些小聪明,就无所畏惧,直到我遇见了小楼。
“许是我太过风流的报应,当年她还没嫁我,我就被人赃了一个儿子,幸好她不介意,并不真的那么介意。”
他停了一下,唇边的笑,柔软了些,缓声道:“但她心里头,其实还是有那么些介怀的,她不嚷,可我知道。再且,明明没做的事,我也不是那般甘愿被栽赃,所以即便后来我遭小人陷害,不得已改名换姓、举家搬迁,我还是让人去查了查孩子的来历。”
男人抬起了眼,瞅着他,薄唇似笑非笑。
“这一查之下,才发现,当年先皇为安定局势,曾多次让公主同外夷和亲,其中一位,在和亲途中,不幸遭遇意外,落下山崖,死了。至少,我们当时都以为她死了。”
风家的老爷眉一挑,道:“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当年那位公主并没有死,只是和亲的队伍行至途中,走在山崖边的小路上时,突然不知从那儿蹦出了个大老虎,抬轿的士兵们,见着了那么大的老虎,纷纷吓得屁滚尿流,为保小命,丢了銮轿就跑,有些腿软的站不起来,压阵的将军又因为前夜醉酒,好生待在前头另一顶銮轿中睡大头觉,待回头赶来,老虎早已张嘴叼着轿中的公主跑了。”
他玩味的嗓音很轻,颇低,但叙述的十分生动。
“护主不周、阵前进亡,这事若追究起来,可是杀头的大罪,从将军到小兵,没一个能逃得过,所以他们联合起来,说了一个谎,把事情全说成是公主不想嫁,所以坠崖身亡了。”
知静眼角轻抽,不觉握紧了拳。
风家的老爷起身,用扭曲的左手,替自己倒了杯清茶,缓声道:“可也巧,那公主其实也非先皇亲女,而是被逼着代嫁的小爆女。小爆女想不开,要跳崖,也不是说不过去的事,所以这事,皇帝老儿一听说,也没多加追究,抬抬手便让它过了。”
老爷在月牙凳上坐下,瞅着他说:“知情的人,都以为她死了。偏生她就没死,只因那老虎并非只是头虎,而是兽人,姑且不论他为何会对小爆女有兴趣,总之他就是去抢了亲,两个人在山里朝夕相处,当然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
说到这,风家老爷还顿了一顿,意有所指的看了他一眼。
他心头一跳,但仍是保持着沉默。
风家老爷喝口茶,润润喉,才继续道:“总之,没多久,小爆女生了个儿子,原本一家子小日子过得也挺不错,可天有不测风云,我不知详情,但那兽人死了,小爆女太过伤心,就这样跟着断了魂,临死前,被我那好死不死云游四海的师父遇见,就伸手多管了这闲事。”
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你祖师爷呢,从以前就有奇怪的癖好,最爱开徒弟玩笑,所以随手就差人将孩子赃给了我。”
说着,他将茶杯搁下,瞅着眼前这一手带大的男人,道:“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始末。”
知静看着他,问:“你知道我是兽人,为什么还让我留着?”
风家老爷看着他,坦承:“首先,我一开始并不确定你会不会变化,据你祖师爷说,人与兽人的后代,成为兽人的机会只有一半。再且,小楼早将你视如己出,就算我不要,她也不会肯。当然最重要,也最主要的是,你将银光顾得很好。”
知静心一紧,黑瞳一黯,暗哑开口。
“没有那么好。”
“够好了。”风家老爷,笑了笑,瞅着床上那丫头,心有所感的道:“哪怕是我来顾,恐也被折腾掉几条命。”
清风又起,再将眼前的嫁裳轻扬,那上头的虎,毛色光亮,栩栩如生,恍若绣者曾亲眼所见。
他猜,或许小楼夫人,真的曾在夜里见过它。
他想,或许老爷也一样。
即便它来去无踪,可凤凰楼里岂能容得人来去自如,这男人通晓武学,也擅奇门遁甲、易经八卦,只怕连妖鬼都无法踏门而入,更遑论是它了。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再问。
“你怎能确定,我会回来?”就算他曾在夜里回来,也不能保证,这一次一定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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