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与认识好多年的朋友喝下午茶，静水没有刻意想炫耀什么，穿着精品店采购的裙装，拎着这几位朋友也买得起的名牌包，低调的奢华比较耐看。

    结婚的大钻戒锁在保险箱里，每天与双胞胎玩耍，怕刮到他们娇嫩的皮肤。今天出门只戴着黄金珍珠项链与戒指，典雅又别致。

    “黄金色的珍珠很少见耶，很贵吧？”眼睛只看见钻石的卓立萍，急着想转移话题，终于注意到静水身上的配件。

    “没有夜岚手上钻戒的一半价钱。”静水轻启红唇，温婉一笑。“我今天约大家出来，一来是很久没聚了，很高兴看到大家都过得顺心如意，二来是想替外婆来拜托夜岚一件事。”

    “什么事？”谷夜岚隐忍道，不想坐实自己有“小三情结”

    “外婆的八十大寿快到了，舅舅和舅妈打算热闹的办一办，可是外婆的心愿很小，只希望儿孙们全聚在一起陪她吃饭。听说你老公从不出现，所以想拜托你在外婆生日那天一定要带着你老公出席。”

    “你和你老公也会去吗？”

    “当然，我们全家都会出席，到时候再介绍你认识我老公还有我家可爱的双胞胎，一男一女，我老公疼爱得不得了，其他长辈们也抢着抱呢！”静水像天下的妈妈一样，说到自己的小孩便眉飞色舞。

    某种酸涩的滋味流过谷夜岚的心头，沈渊对她生的儿子极为冷淡，若非公婆看重她的儿子是长孙，她在沈家会更难立足。她喊了一百次的冤，告诉沈渊她和她妈妈没有联手设计他，她不知道周刊狗仔怎么会拍到杜倩吟到motel当场捉奸，还拍到他们同进同出、甚至在夜店舌吻的画面，教她和杜倩吟百口莫辩。

    比夜岚婚后只好拚命讨好公婆和爷爷奶奶，更努力的工作来展现自己对于沈家是有用的人才，但公婆一开始就表明了不欢迎她的父母上门，也不喜欢她常回娘家，沈渊只有大年初二陪她回家吃一顿饭，其他的亲戚简直见不到沈渊这位娇客。

    比夜岚凭着一股傲气全忍了，她相信总有一天沈渊会明白她没有设计他，她只是爱他，所以忍不住倒追他而已。

    即使当了小三，对尹静水有愧疚感，也想过有一天终于见面了，她要对静水说一句“对不起”谁知真的见了面，她居然说不出口，因为静水看起来太幸福了，而且竟然说“早将他们的事抛之脑后”！

    这算什么？

    仿如自己梦寐以求、好不容易抢过来的“稀世珍宝”以为被抢的人会痛哭流涕、不甘心许多年，自己内心深处也有一咪咪的得意与暗爽，毕竟自己抢赢了，结果后来真相揭晓，人家早已经找到更好的稀世珍宝了。

    她不清楚尹静水嫁给了何方神圣，她连娘家都难得回去，更别提去外婆家了，即使真的碰面，外婆怕她尴尬，不会拿尹静水在国外拍的婚纱照给她看，只约略告诉她，静水在国外遇到很好的结婚对象，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嫁得非常好，结婚不久也马上怀孕，大家都不用替静水担心了。

    比夜岚晓得外婆是一番好意，告诉她静水嫁得好，她不必再觉得歉疚，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豪门家的饭碗不好端，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被抵押给沈渊，她最大的责任是担当沈家生儿育女的媳妇，而非沈渊的妻子。娘家这边的亲戚有什么消息，到她耳边已经第四手或第五手，难辨真假了。她的生活重心全在婆家这边，婆家的亲戚有啥芝麻小事都比娘家重要，如此婆婆才给好脸色。

    比夜岚相信自己的付出已在婆家得到相当的肯定，感谢尹静水过了好几年才回来，所以电话一约，她带着足够的自信心来面对尹静水。

    如今听到静水提到自己的丈夫和小孩时一脸开怀的表情，难道在国外认识的男人会比沈渊更优秀？

    “你老公是哪个行业的大老板？”谷夜岚客气的发问，勉力扯开微笑。“我妈是听说你在国外旅行认识的，那男人还追着你跑遍半个地球，终于让你感动下嫁。可是，如果真的是大公司的老板，哪有时间追着你跑？”

    “哇，好浪漫喔！”卓立萍睁大明亮双眼。

    “你不知道我老公是谁喔？”静水呵呵一笑，觉得好玩极了。“我没有马上下嫁啦，是出国一年之后，跟我老公有足够的认识才结婚的。他大约陪我玩了五个月，直到我感觉累了，想停下脚步再念点书，他便带我去见他的父母，我公婆都是大学教授，我就留在那里念硕士。其实原先打算拿到学位才结婚，但我老公说他等不及了，保证结婚后我照样可以念书，答应我每个月最少有十天来美国陪我，所以我们就结婚了。”

    “男人的誓言，随便听听就好。”

    “可是我老公都做到啦！做不到的话，每个月要罚一百万美金喔，那是他全部的薪水，他还真的汇给我，让我安心。”

    “那你现在可是小盎婆啦！”谷夜岚的声音又冷又涩。

    “还好啦，我很习惯花别人的钱，因为我不会赚钱。我觉得啊！就属花老公的钱最开心了。”静水似笑非笑的瞧着她“呵呵呵，我故意气你的啦！你还真的相信我老公每个月给我一百万美金喔？哈哈哈哈”“你”被看穿心怀嫉妒而有点狼狈。

    “我也要报一箭之仇啊！这才扯平。”

    卓立萍也松了一口气，同样是女人，怎么可以差这么多？幸好是开玩笑。

    静水笑容更深。“说到钱呀、财产，夜岚你不该对沁柔说那种话，什么以后财产全是你老公的，你没把立萍也算上一份吗？”

    卓立萍忙点头。“就是说嘛，我听了也很不舒服。还有，我结婚那天要我爸牵我的手进礼堂，你凭什么跟我说不可能？你存心教我没脸吗？”

    比夜岚理直气壮的反驳“我只是替我婆婆转达她的意思而已。”

    卓立萍气道：“我明明有爸爸，为什么不能由我爸牵我进礼堂？”从小到大，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牵住爸爸的手。

    比夜岚慢声提醒她“你不姓沈，你忘了？如果由我公公牵你的手进礼堂，我婆婆的脸往哪儿摆？我婆婆一向爱面子，这一点绝不可能答应。”

    “我不管”

    “立萍，我劝你最好适可而止，别再闹了。我婆婆愿意给你一笔嫁妆，你就该满足了，再吵下去的话小心连嫁妆都没了。”

    “你少威胁我！我不是乞丐，跟我爸要嫁妆是天经地义，轮不到你这位大嫂来说三道四。”

    “大嫂？我承受不起哟！你又不是我婆婆生的，也没住在沈家，算哪门子小泵？我婆婆都说了，我没有小泵。”谷夜岚只能选择跟婆婆站在同一阵线，也有点气卓立萍喜欢帮尹静水说话，搞不清楚谁才是大嫂。

    “你！”卓立萍气得想拍桌。

    比夜岚已藉口公司还有事，不理会她的怒气先走了。

    “可恶！她真可恶！以为嫁进沈家，就可以目中无人看不起我！”卓立萍气得把一杯冰水全灌进肚子里灭火。谷夜岚居然公然看不起她，明白呛声说她不是“小泵”不留一点情分，她不会原谅谷夜岚！

    “夜岚怎么像变了一个人？”尹静水讶异的看着她“可怜的立萍，你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其实，你可以去拜托你大哥沈渊，哭给他看，他心肠软一定会帮你，而且我知道沈伯母很难拒绝沈渊的要求。”

    “真的行？”

    “你不是非常渴望由你爸爸牵你的手进礼堂？那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努力看看吧！立萍，你是沈渊的妹妹，这点不会错。”

    卓立萍感动得快掉泪。“静水，你就是这么好，所以我大哥无法忘掉你。如果你是我大嫂就好了！”

    静水尴尬道：“拜托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万一被你大嫂听到了，她若是疑心病重，我岂不冤枉？我有老公有小孩了，过去的事别再提。”

    “怕你老公知道吗？”

    “我老公全晓得，但肯定不喜欢旧事重提。”

    “说得也是。”卓立萍还是对谷夜岚忿忿不平，本来不想提的往事现在也不用顾忌。“她以为自己现在是上流社会的少奶奶了，就可以目中无人吗？别笑死人了，若不是肚子里的孩子确定是男的，我爸和爷爷奶奶会点头让她进门才怪！算她走了狗屎运，但是挺着大肚子当新娘很光彩吗？更别提她被周刊杂志报导得多难听，直到现在，大家背地里都还在笑她和她妈妈，她还真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麻雀变凤凰，我呸！”

    当年周刊的报导连续爆了两期，连报纸的花边新闻都曾转载，静水当时没有看，是到了上海之后，大哥担心她对沈渊心软，才拿出来给她看，让她清醒。

    静水除了伤心、悲恸、愤怒，还有被至亲背叛、被羞辱的感觉。

    而今事过境迁，她可以放下了，但对方和她周围的人似乎还困在那里。

    这点颇值得玩味。

    静水恻怛道：“立萍，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以前我们是好同学、好朋友，夜岚跟你也算麻吉，怎么变成姑嫂后反而合不来？”

    “你也有看到啦，她否认我是她的小泵，也不要我叫她大嫂。”

    “这是为什么呢？你是沈伯父的女儿，沈渊的妹妹，根本是公开的秘密，大家都知道，也没人觉得不对劲，夜岚为何要针对你？没道理啊！”“那是你不了解她在沈家的处境，从一开始就得不到认同，别说她的出身根本无法让沈家看得起，周刊爆的消息更教沈家气疯了，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她设计沈渊，又通知她妈妈去motel捉奸，教沈渊无法赖帐，终极目标就是想嫁入豪门！”卓立萍幸灾乐祸的挑眉继续说。

    “当然，她喊冤说她没有，好啊！没有的话就主动离开沈渊表明心志！偏偏她又死不退让，最后还丢出撒手鐧，追沈渊追到上海去，说她怀孕了，沈渊如果不娶她，她就死在上海，一屍两命，看沈家如何善后！

    “ok，她终于如愿嫁入豪门了，可是你想想，包括我大哥沈渊，整个沈氏家族的人会对谷夜岚和她娘家父母有好印象吗？”

    静水像听故事一样听傻了。到底是“想嫁入豪门”的执念太强，还是真的因为怀孕而不想分开，谷夜岚怎么有勇气嫁进去啊？

    卓立萍又点了一杯冰咖啡，继续道：“嫁进去头一年最惨，我爸和爷爷奶奶连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都当她是空气，只有她婆婆要交代她做这个做那个，所以会跟她说话。夜岚因此便将她婆婆当成救命浮木，拚命巴结婆婆，不敢有丝毫违抗。这么辛苦的求表现，几年下来，总算在沈家有了一席之地，她儿子沈石佛是长孙，也是她的护身符之一。”

    静水点点头表示了解。

    “夜岚为了要巴结她婆婆，只好跟你画一道界线？”

    “我是她婆婆眼中的一根刺，即使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却是要我乖、安静、不出声、不许有多余的要求。”

    “夜岚也真傻，上一代的事何苦揽在自己身上而得罪小泵。不过，立萍，你也不要气馁，你只要跟你大哥好好相处，以他的个性不会让你嫁得太委屈。”

    卓立萍灵机一动。“也对耶，如果大妈一味作梗，我爸真的没办法牵我的手进礼堂的话，我大哥也可以啊！长兄如父嘛！”

    “你真聪明，立萍。”

    “如果你也有一位苛薄又势和的大嫂，你也会变得跟我一样聪明。”

    卓立萍想要马上行动，去找沈渊撒娇一下，看了看桌角的帐单，尹静水马上笑道：“我约你出来的，当然我付。”

    卓立萍捡了小便宜，开心的走人。

    静水打电话请司机过来，让服务生结帐，心里暗暗好笑：立萍还是喜欢贪小便宜，要讨好这种小泵有钱就行了，夜岚现在还穷吗？真是想不开，施点小惠有什么关系？连这种小泵都无法拉拢，有办法拉拢丈夫和公婆的心吗？”

    服务生将她要外带的糕点提过来，并奉上信用卡和帐单，她签名后，将胡沁柔与谷夜岚留在桌上的小钞当成小费，服务生欣喜的帮她将糕点提至大门口，亲手交给司机，恭送车子离去。

    一次得到五百元的小费，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为了签一份合约，孙无怒已出国一星期，答应在杜奶奶生日之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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