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红光,在冥冥夜色里缓缓移动着,时而向东,时而转南,环绕着怜星宫主的寝宫,一个劲兜圈子。
这四点红光,是四盏灯笼,由四个青衣少女擎着,为主子们照亮前行道路,主子,当然是二位宫主和江枫了。
江枫一步三摆,折扇徐摇,不时指指点点,朝一左一右的邀月、怜星发出些欢声笑语,尽管十丈开外便黑咕隆咚,什么都瞧不见。
他意兴飞扬,邀月与怜星却不由得暗暗心痛不已,忖道:「四处漆黑一片,他竟象孩童般欢欣雀跃,这五天的拘禁,果真让我那江郎吃苦了。」
前面,一座假山矗立。不正是那晚初会月妹的地方么?江枫怅然上心,回顾二位宫主道:「取一坛酒,三只碗来。」
道毕,径朝假山坡侧走去。
转过假山,一眼便瞧见了花月奴拜月的旧时痕迹——一个小小土堆,三支短短香棍。江枫当即仰首向天,暗暗祝道:「月儿呀,你虽然没有露面,我还是要拜你求你,保佑我灌醉移花宫那两个蛮横宫主,尽快找着我的月妹,双双逃出这红粉陷阱……」
正祈祷着,假山前摆开了一桌三椅。桌上,一坛女儿红,三只青花碗,自然也少不得鸡脚爪子鸭脚板一类佐酒拼盘。
江枫折扇一收,启开酒缸泥封,鼻孔一抽,连道:「好酒,好酒!」
抱起酒缸,将三只青花瓷碗斟满,道:「江某今日喜结良缘,真是三生有幸,说不得要借花献佛,先敬二位宫主一杯。」
说着,端起青花瓷碗,脖子一仰,「咕嘟咕嘟」
一口气喝了个罄尽。
邀月宫主笑道:「江郎有此豪兴,我敢不相陪?」
端起满满一碗酒,大口喝下。怜星宫主自然不甘落后,道:「我也来个亮碗照底。」
登时也将酒喝了。三人各亮青花碗,相视大笑。
须臾,二位宫主已自杏眼含春,两腮殷红。
江枫再度将酒斟上,道:「论家财,我与二位宫主不相上下,论武功,却远远差了一大截,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来,再干一杯。」
三人对饮。
江枫三次斟酒,道:「过了今晚,江某就得成家立业,担负起一份男子汉的责任,为告别过去,请再干一杯。」
三碗下肚,怜星宫主顿觉心跳加速,头晕目眩,忖道:「才起手三杯便带醉意,今晚怎能陪江郎饮个痛快?」
一瞥乃姐,见她也脸颊如火,星眸带涩,又暗暗想道:「论酒量,咱们姐妹二人,抵不上一个江郎,当真会令他扫兴了。」
无意中低头一瞧,却见邀月右手垂下,食指尖儿竟有水珠不断滴落,地面业已湿了一大块。「好呀!原来姐姐用内力将酒浆逼出,装出半醉模样哄骗江郎,我何不照章办理?」
当即运气行功,驱动内力下游足阳明经,而后逆行至胃,上溯手少阳经,迫令酒浆从指缝缓缓溢出。
江枫全然被蒙在鼓里。一见邀月、怜星醉态可掬,他更来了劲儿,连敬带催,顷刻间,又是三碗下肚。眼见得一坛女儿红,空底朝天。
「怪事,她姐妹怎的还没醉倒?」
江枫略一沉吟,叫道:「再来一坛!」
跟班很快又搬来一坛女儿红。泥封撕开,酒香显得更浓,江枫不觉打了个逆呃儿,忖道:「六碗下肚,我还有些经受不住,何况她女流之辈?就此一碗,顶多两碗,不怕她俩不烂醉如泥。」
当下,一一将碗斟满,道:「二位宫主,咱们再干。」
话出口时,似觉舌头已有些不听使唤,略显僵直。
不过片刻,接连又对喝两碗。酒酣耳热中,江枫忽觉自己的腿变得有些困乏脱力。俗话说,酒是糯米水,醉人先醉腿。不大一会儿,腿上困乏脱力的感觉渐渐上升齐胸、齐颈,最后,脑子里一片模糊。
江枫醉了。醉乡里,初秋变成了阳春三月,绿草如茵,百花怒放。远处,花月奴穿花拂柳,款款行来,他飞迎上去,两下里依偎在一起,任凭落英沾满肩头。
「月妹,月妹……」
浅唱低吟,温情如水。
邀月宫主以为檀郎在呼唤自己,登时芳心大慰,情不自禁应了一声,把个身子倾了过去。
怜星宫主一旁呆呆望着,酸酸地忖道:「方才还怜星妹子长怜星妹子短,怎的一下子就跟姐姐亲热起来,把我撇到了一边?」
幻觉里,江枫全然沉浸在柔情蜜意中,拥着花月奴,温言软语道:「月妹,你焚香拜月,我用心香祷月,果然拜出个好结果来了……」
正诉说着,忽然,两个横眉怒目的娇娆女子出现了。邀月狠狠抽了他一耳光,怜星抢走了花月奴。
他勃然大怒,身形起处,腰间折扇到了手中,旋即,一式推杯换盏,激起扇影重重,势若骤雨的攻招,自手中源源不断挥洒而出。
「真美啊!」
邀月、怜星在旁边暗自赞叹。但见那健美匀称的身躯,一忽儿上溯,一忽儿下旋,一忽儿平飞,一忽儿斜飘……配上两条虚浮无定的长腿,更显得潇洒至极。这哪里还象武功身段,分明是美仑美奂的即兴扇舞。
啊!醉扇!邀月、怜星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名称。
「咕咚」!江枫突然一头栽倒,再也没有动弹。邀月、怜星芳心一懔,急步近前,探手一摸,察知江枫是醉得不省人事,倒卧于地,才稍稍释然。
就在这时,一个侍女匆匆走来,向二位宫主禀报说花月奴被路仲远救走了。
邀月宫主沉吟片刻,道:「算了,别管他们,只要江郎没事就行了。你们在这里好好照顾江郎,我们去换件衣服再回来。」
可是,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万万没有想到,她们前脚刚离开,路仲远在花月奴的指点下便悄悄摸到了这里。他们猝然出手,点倒了照看江枫的侍女,江琴将烂醉如泥的江枫背起,几人踏着谷底野草,急急向绣玉谷外奔行。
一阵急跑,江琴浑身上下已被汗水浸透,呼吸也粗重不堪,但他仍咬牙坚持着,半步也没拉下,大概是想藉此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野草突告消弭。原来,脚下是一块两丈方圆的青岩地面,傍山一侧,有个窄小岩洞,从山上垂吊下来的藤索,将洞口遮掩及半。
跑到这里,江琴喘息着,忽然跌坐于地。
这一跌,倒跌得江枫猝然醒转。他睁开醉眼,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待一眼瞧清了花月奴,便从江琴背上一跃而起,一把抓住花月奴的纤手,连声道:「月奴!你是月奴?」
嘴里喷出一股浓烈的酒气。
江琴瞥了江枫一眼,心里好不是滋味。是气他与花月奴亲热?还是怪他连个「谢」字也不说?或许二者都是,或许又都不是。
路仲远道:「这下好了!江二弟醒来,我们可以走得更快些。」
话音未落,蓦闻「江郎莫走!」
两声尖厉的叫喊,破空传来。
众人抬头一望,只见对面山头,立着两个白裙飘拂的女子,竟是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
江枫吃了一惊,知道即便是四人联手,只怕也难操胜券。当下,他四处一瞅,见有个窄小岩洞,不禁大喜,心道:「我先躲进去,而后以暗击明,或许能侥幸成功。」
忖毕,拖过花月奴,便朝洞内钻去。
「不能进洞!」
随着一声惶急大喊,邀月、怜星势如飞蝗,转瞬便从对面山头落向了青岩地面。
洞内,传出花月奴的一声尖叫和江枫的一记闷哼。
邀月宫主迫不及待地撩开藤索,跌足大恸道:「江郎!江郎……」
怜星宫主在旁也嚎啕大哭。
路仲远惊诧万分,睁目看去——这哪里是什么岩洞,原来,里面竟是一个五尺见方的黑黝黝深渊。
他懵了,江琴也呆了。
怜星宫主且哭且诉道:「这深渊当地人称『一线天』。筹建移花宫时,我和姐姐曾到这里勘测地形,往下面丢过一块石头,半天没有回响……江郎啊……」
邀月宫主擦了把泪水,凄然一叹,道:「生不同床死同穴,江郎,你到底与花月奴在一起了。」
言罢,白了路仲远、江琴一眼,道:「你们还赖在这里做什么?快滚!」
道毕,与怜星双双跃起,回移花宫去了。
路仲远面向深渊抹了把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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