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此不再相信世界上还有不计一切的爱情。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什么能够永远的靠得住,永远又到底有多远呢?工作有可能失去,感情有可能变化,家庭有可能破裂,生命有可能中断;连人都不免一死,我们凭什么该相信爱情是永恒的无私的呢?说穿了,我们都是凡人,我们爱的不是别人,我们爱的是自己,我们爱别人是想要别人爱自己。
老犹太人在监狱里死了。
他关进监狱后,没事儿的时候就给我写几封信,托我替他维持一个他个人的网站,上面有他的以前的好多照片。他临死之前,给我来了一封信,说监狱的人在谋害他,他身体有病,监狱不给他治病,在他屡次抗议之下,监狱把他想转到一个监狱里的医院---说是医院,其实里面只有三个护士而已,而一切医疗设施药品皆缺乏。老犹太人说,SEC的人无法从他身上榨出钱来,也无法判他很重的刑,就用这种方法来折磨他,要把他在监狱里折磨死。他最后说,要我找人把他从监狱里面救出来。
我收到他的信后,自思我没有那个本事帮他的帮,就把他的信转给了我认识的一个公司在纽约的一个前副总裁。她拿着信找了纽约的参议员希拉里,希拉里办公室的一个人给监狱去了一封信,了解了一下情况。监狱的人回信说,他们对老犹太人的对待是符合监狱规则的,既没有优待他,也没有虐待他。两个月之后,我听说老犹太人死在监狱里面了。又过了几个月,老犹太人的一个在以色列的律师给我来了一个Email,说老犹太人的遗嘱里说给我一千美元,算是我替他维持他的个人网站的幸苦费。没多久,律师就把一张支票给我寄了回来。
老犹太人死了之后,他生前的女朋友还在监狱服刑,因为她负责公司的财务,所以被牵连了进去。她给我来了一封信,要我帮她做个证词,说一切事情都是老犹太人一手包办,她很多情况不知情,她好拿着这个证词去要求减刑。我找了一个律师,替她做了一个证词,里面尽量说了她的一些好话,然后把律师公证的证词给她寄到了监狱里。
经历了生命中的几次打击之后,我已经抱着一股听天由命的心绪,想过一段平稳的生活了。我重新回到了高技术行业里,找了一份轻松的工作,我想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能恢复过来。
只是,我的心常常在时间的隧道里穿行,回到过去,去重温当年的爱恨喜悲。夏天的时候我会想起跟叶子在北京使馆前的初遇,冬天的时候我会想起那个雪夜她在我的公寓里促膝谈心,秋天的时候我会想起在蒙特利尔的旅馆里的缠绵。
天冷了。夜的寒意常常把我从梦中惊醒,半梦半醒之间,蓦然回首,我似乎看到叶子站在我的床边,还在那里看着我。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流过去。有一年生日的时候,我的email里面收到了一个匿名的电子贺卡。我打开电子贺卡,见里面只有张爱玲的一段话:“她的最初也是最后的爱,将来是要装在水晶瓶里双手捧着看的。”
我知道这是谁发给我的。这水晶瓶在我的手里也是用双手捧着的,只是它已经碎成了一手的碎片,把我的手扎出血来。
我抄了张爱玲的《半生缘》里曼桢对世钧说的一句话,回给了那个匿名的Email地址:“我要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永远等着你的,不管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
我敲完这句话,抬头向窗外望去,只见屋外的春雨正敲打在玻璃窗户上,对面人家的几颗树上开满了雪白的花和紫红色的花,从雨水淋湿的玻璃窗上朦朦胧胧的透过来,像是一大团白色和紫色的雾。春天来了,但是我的心已经被冬天的雪压死了,它再也不会苏醒过来了。我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在这个世界上麻木的活着罢了。
我想起了那首《把悲伤留给自己》的歌:我想是因为 我不够温柔不能分担你的忧愁如果这样说不出口就把遗憾放在心中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快乐起来的理由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假装生命中没有你从此以后我在这里日夜等待你的消息那个匿名人没有再回给我任何Email。叶子永远的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