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谢非羽嫌它流之纤婉,脑海中首先浮现出一句欧阳修的诗,也不管对仗,提笔补道: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路凡笑道:“且共从容,此意甚好。”
谢非羽道:“你以前放过风筝么?”
路凡摇头。
谢非羽油然而生一种教导幼崽的老鸟情怀,二话不说拉着路凡跑到一空旷草坝上。
“先声明,不许用道术,这样就没意思了。”
路凡郑重其事地点了头。
谢非羽教他把线放长,自己隔了好几步举着风筝,微风初转急时,他大喊一声:“跑!”
路凡听话地跑将起来,那风筝先是在繁花草茵上被拖曳了几步,随即上了人高的天。又掉在地上,灰头土脸打个滚,再奋飞冲天。如是三番,好歹颤在了半空。却依旧像只惊弓之鸟,在风中东摇西摆,意志不坚。
谢非羽看不下去,站在路凡身后,握住了他的手,“力道……”
这和小时教他练剑何其相似,从一开始蹲跪在他身后,再到弯腰即可,再到……
卧槽,踮起脚。
他光长个子了么!
路凡立刻给他台阶下,柔声道:“师兄,你到我前面来好么,我也好看清你的动作。”
谢非羽也没多想,到他身前,再攥住他的手,或轻或重,感受着风力拉扯的方向,再小心把控着丝纶的急缓收放。
他全神贯注,因为仰首而自然向后倒去,浑然不知自己此刻竟像是倚靠在路凡怀里,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路凡脸色越来越红,睫毛低垂,并未在仔细观摩学习。
路凡为自己挖了个坑,现在连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师兄光洁的后颈和耳垂,师兄的耳垂并不厚,在阳光下近乎通透地充血,让人想……
路凡面红耳赤,师兄君子端方,如彼猗竹,竟被自己如此想象,他在心中痛骂自己龌/龊,逼迫自己盯着风筝丝纶。
岂料丝纶在师兄妙手调弄之下紧绷如钢丝,路凡只觉那便是自己的心弦,被师兄攥在手心里,一颤一颤的,酥麻之感更向全身蔓延。
他做贼心虚地猛然低下头,正见师兄白皙如玉却又丝毫不带女气的手覆在自己手背上,骨节分明,稳重有力。当那因常年握剑而生出的指腹薄茧摩挲过他手背,他的脑袋彻底生了锈。
“把线再放长一点。”谢非羽奇怪地又重复了一遍。
“嗯?……嗯!”
早春天气,未免也太热了些!
谢非羽借这一阵大风直上青云间,把其他风筝都甩在身下。不由沾沾自喜,自己十余年来不玩鹞子,依旧宝刀不老!
猛然想起自己的初衷似乎是教学,回神后才发现路凡的手早已不再握着线筒,而是垂落自己的腰际,虚虚搂抱着自己。
谢非羽不解风情地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动作非常偶像剧,飘满了少女粉红泡泡。
路凡被他搞懵了,一点绮艳化作流水惨淡逝去。
谢非羽笑够了,拉着他躺倒在河堤上,线筒散落在地,他拿小指闲闲拨着线,那风筝就像只哈巴狗,乖乖地在天上打转。
寒春茵带个寒字,是因为溪水自西方雪山发源,溯流而下,冰冷清澈。岸边开满了草紫花,三叶四叶的都有,躺倒其上,像是埋进了柔软的花草甸。
天初长,日初暖,好春光,谢非羽迷瞪打起了瞌睡,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被冻醒了。
一朵孤悬的白云,在整个广袤无垠的湛蓝天空中,好巧不巧,停在了他的头顶。
“你困么?”他问路凡。
路凡一点都不困,但他点了点头。
谢非羽心满意足地抱住他,瞬间又困顿地闭上眼。
路凡哄小孩般道:“再等等。”他脱了外衫,披在谢非羽身上,再将他连衣抱在怀里,“这样暖和点。”
谢非羽胡乱应了,把头往路凡怀里一埋,终于愉快地睡着了。
路凡听到无数的声音自鲜花盛开的大地上涌来,阳春祝酒的神歌,少女打秋千的笑闹声,细碎的言谈……最后都变得轻而遥远,像呼啸而过的春风。
只有身旁青年平稳而柔软的呼吸声始终清晰。
谢非羽再醒来时已是斜阳映水东流。
四围喧闹人烟都已散去,徒留二人相拥于黄昏荒野中。
若一个人在这样的坏境中独自醒来,必然会生出寂冷之感吧。
谢非羽一动,路凡立刻被惊醒了,很稚气地揉揉眼:“这么晚,光风草都合拢了。”
光风草是草紫的别称,小小的紫花如从未开放过,颤微微的凝着露水。
有关这个下午,路凡印象最深的是,他们也曾像普通人一样相处过,而那时他们虽未相爱,却已胜却无数人间爱侣。
谢非羽印象最深的却是再也他找不到那只风筝了。
他们都睡着了,无人去管风筝,它竟偷偷溜走了,连丝纶带线筒。
它去了哪里?
冥冥中似乎刮起了阴冷的风,吹得他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