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为魔?”叶青篱弯了弯唇角,“这个问题,萧兄在此,哪里轮得到青篱来回答?”
“你不必妄自菲薄。”萧闲眸光流转,细微一个动作都在星夜下显得线条格外精细又疏朗。
叶青篱顿时感叹,难怪先前那两位门中前辈称他为老魔头。果然是老魔头,不然在这种话题之下,他又怎么能如此自然地说出“你不必妄自菲薄”这样的话来?难道口称不懂“何为魔”就是妄自菲薄?
由此可见,萧闲做老魔头做得不止是自负,甚至还是洋洋自得。
叶青篱无话可说,只得微笑不语。
萧闲便又道:“其实你也只差临门一脚而已,踩过去,执念不断,便是魔了。”
叶青篱微一扬眉。
萧闲抬指轻触到圆肚的酒壶上,划过壶口边缘:“所有执念都是魔,成仙是执念,求道也是执念,名声是执念,利益也是执念……道德、仁慈、恶念、贪婪、嫉妒、伤悲、求肯、喜悦全都是执念。人生来便在各种执念中挣扎,看不破的,全都是魔,看破了,也是魔。”
说着话,他深幽湛然的双目始终停留在叶青篱脸上,眸光竟如这星空下掩藏在时空另一头的月色,华彩流泻,无孔不入,令人信服。
叶青篱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他,只觉得他一字一句都很有道理,然而这些道理却偏偏不能让她信服得心甘情愿。这种矛盾的感觉还是首次出现在她短暂的十几年修道生涯中,使她那早已锻炼得无比坚定的道心都产生了瞬间的扭曲。
“依照萧兄这个说法……”叶青篱开口,声音有些暗哑,几乎把她自己吓到,“天下无人不是魔?”
萧闲淡淡笑道:“还有许多人,连成魔的资格都没有。”
简单一句话,嚣张得简直无边无际。
叶青篱猛然一醒神,心脏就是猛一大跳。她强行遏制住失序的心跳,眯起眼睛问:“萧兄的意思是,我还差临门一脚,便有了成魔的资格?”话语里反诘冷嘲的意味被掩藏得很好。
萧闲不答反问:“你可知两千年前,叶千佑为何明明早已是藏神后期的修为,却一直隐藏实力?”
“为什么?”叶青篱下意识反问,暗暗心惊,没料到先祖之事在萧闲这里又一次被提起。
“所有的天才都是魔。”萧闲伸指按下,小火炉中炭火熄灭,他便执壶倒酒,“因为他的悟性资质都已经超脱了正常人所能理解的极限,所以他的一切所思所想都不在人间规则之内。他是魔,他是不屑与蠢人共处的魔,所以他隐藏……”
“荒谬!”两字脱口而出,叶青篱忙又顿了顿,“你不是他,又如何能知他是魔?”
“今日追我之人乃是昆仑五大议事长老之二,修为都在归元后期。”萧闲淡淡道,“他们都称我为老魔头。我既然是老魔头,难道连一个人是不是魔都分辨不出?”
简单几句话,至少透露了一个信息,萧闲的修为不会低于归元后期。
到此时,叶青篱反倒不再有震惊之感,甚至就连对归元期高手本该有的仰望都在萧闲面前无限弱化。
她皱眉道:“难道你见过先祖?”
就算叶千佑本来没死,他也失踪有两千年了。
“两千年前见过。”萧闲轻描淡写。
叶青篱脑海中立时飘过三个不容忽视的大字:“老怪物……”
她轻咳一声,沉默下来。
萧闲的手指在圆桌上轻轻一扣:“青篱,喝酒。”
叶青篱端起青铜色的敞口酒杯,只觉得触手冰凉,杯中液体近乎透明无色,轻嗅之下也几乎没有气味。
她将杯中物轻轻一晃,待嗅到一点若有若无的醇香气息后,才微抿了一口。
入口清凉,咽进喉中之后,竟然诱人口舌生津。
“你身边的那个孩子……”萧闲又道,“顾砚的父亲顾苍城,也是魔。”
叶青篱对此倒不觉得奇怪,她口中还含着些酒香,便趁着酒意缓缓问道:“顾苍城为什么会是魔?他当年究竟做了什么?”
昆仑高层讳莫如深的事情到了萧闲这里竟不过是闲聊谈资,叶青篱一时颇觉奇妙。当然,抓紧机会多多分解当年谜题也是很有必要的。
“他?”萧闲忽然轻嘲一笑,“他不过是从聪明人变成了个傻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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