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都无人能认出她就是当年名满京师的王府三小姐。
若这一生就让她抱着对夫妻爱情的幻想一直过活下去,也甚好。
可原来她的丈夫根本没死在战场上!他好端端的活着啊,还另娶了一房妻子,十八年来儿女双全!十八年了!终于想起来他曾经还有个妻子,他派人回来试探她!试探她是否还是忠贞之身!若试探出她在他离开后不忠贞,就假作没娶过她这个妻子,跟新房妻儿幸福美满下去!
宝钏恨!恨负心人竟如此羞辱于她,他还不如当真死在了战场上!全了当初她俩之间的海誓山盟!她绝不会自请下堂!她是正头妻子,丈夫功成名就了,她为何要退缩!他想撇开她与新房逍遥快活一辈子去?没门!!
最终宝钏是以正房的身份被接入薛府的,薛平贵现如今成了西凉国王,有封地有王宫,王宫中还有个原本当了许多年的女主人玳瓒。宝钏来了,玳瓒就变成了平妻,两人名义上不分大小、平起平坐,可实际身处王宫当中,一应大小事物都交由玳瓒公主处理。她在王宫中经营多年不说,薛平贵能当上西凉国王玳瓒的沙陀部落首领的父亲功不可没,王宝钏一无人脉资历,二无娘家靠山,在宫中也不过是当个能呼吸的华服首饰衣架子。
十八年的苦熬,将她的青春她的美貌全熬成了老,熬成了苦,即使当了王后,国王也从不来见她。玳瓒年轻貌美还有活泼可爱的儿女承欢膝下,她们母子与薛平贵才是一家人,她的存在多余至极。多余到,所有人都恨不得她立即死去。
于是她死了,当了十八日的王后,风风光光死在了西凉国王宫。
十八年的苦日子都熬过来了,却没能熬过十八天的好日子?临终前,她残喘着,瞧着一同坐在她病榻前手执手互相安慰的丈夫薛平贵与平妻玳瓒,以及坐在脚踏上时不时就要拉拉父母衣袖问什么时候能用点心的可爱儿女。他们都来关切她,都来探望她,却都在她面前不遗余力地告诉她——‘你该死了’‘你是外来者’。
她是睁着眼去的,只在死亡的那一瞬间,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当了王后,却只能活十八天。
只因为,她该死。
当薛平贵衣锦还乡来试探她的忠贞时,他便希望她是不忠的吧,能顺理成章地撇开糟糠之妻,多好。怪她竟当真为丈夫苦守寒窖十八年,叫丈夫找不着由头休妻。怪她没有自知之明竟未曾羞愧自请下堂还抢了玳瓒的正妻王后之位,叫他们一家四口生了嫌隙。怪她蠢钝如猪,竟不知自己走的是一条死路。
我恨!我怨!
恨所有负我之人!怨我为何如此愚笨!
可我再不该怨我自己了,苦了十八年,换来十八日活命,我要怨恨别人!我要别人吃我受的委屈!再不要叫我自己吃委屈!
……………………
清晨的阳光映在窑洞的门口,斜斜的影子歪歪挂在墙上,湿冷的气息依旧包裹着稻草床铺,从王宝钏的命运线梦中醒来的青青,抬起酸软无力的胳膊枕在脑袋下当做枕头,思考着。
十八年,今年是哪一年了?
哦,瞅瞅自己这枯瘦如鬼的爪子,暗沉如老妇的肌肤,大约十八年已经过了大半了罢。
王宝钏嫁给薛平贵时十七岁,如今至多三十出头,正正好的花样年纪,权当薛平贵死了还能再嫁个如意郎君。
现在、立刻收拾收拾回家去!青青可不会搁这啃野菜为薛平贵守活寡,至于若薛平贵哪天回来找她了怎么办,便到时候再说。到时候他领着停妻另娶的老婆儿子回来找她,难不成还想有脸有皮理直气壮?
王老爷与王夫人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回心转意了!!!
“啊!!我的儿啊!”白发苍苍的王夫人见到坐在门口无力拍门的骨瘦如柴的女儿,简直要将心都哭碎了,一把年纪推开儿媳妇孙媳妇的手冲上来抱住了青青,哭天喊地,“青柔你终于愿意回来了,你要把娘想死了啊!!”
王老爷杵着拐杖,别过老脸,默默地抹了眼泪,随即佯装发怒呵斥道:“还不滚进来!这么多年了,还不懂事!见了你爹不知道先见礼!管家!还不去扶三小姐进来!”
一旁揣着手的管家连忙垂手弯腰应是,恭恭敬敬地来门口要扶这位枯瘦的没个正形的‘三小姐’回门。
管家扶一边,老太太扶另一边,才勉强将浑身无力的青青拖进了王家大门,她实在是浑身软绵绵没力气,估计原主已经饿了许多天了。每当入冬时节,原主总是要吃一顿饿两顿的,能好好活到现在完全是奇迹。
“……阿娘,这人是谁啊?”王少夫人身边牵着的小姑娘好奇地问自家娘亲,青青如今枯瘦如干柴的形容将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吓得够呛,连忙扯着她娘亲的袖子躲到身后,她觉得奶奶抱着的女人像乞丐又像妖怪,可她不敢说,阿娘会敲她的脑门。
王少夫人也是一言难尽地打量着这位小姑子,犹记得当年她嫁进来时初见的是个比皇室公主也不遑多让的娇俏少女,现今竟然成了这副鬼样子,造孽!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