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自己的护卫招手,似乎连说话都费劲,微微喘着气:“秦朝,不要为难大夫,我这身子不是早就诊断过了,过去十多年亏损太严重,如今活不下去也是天意。”
秦朝瞧青青努力演戏的模样愣了愣,冷静下来,松开萨满医师,来到她的床边守着。她想耍这些人玩,他该好好陪着她尽兴。
“哎,天意弄人。”玳瓒擦擦眼角,很是同情这个只享受十多天就要病逝的原配发妻,对自己的一双儿女招招,叫他们到近前来见礼,她对病入膏肓的女子介绍道,“宝钏姐姐,这是我与平贵的孩子,宝仁、宝怡。”说着转头对儿女道,“还不快些过来拜见贞国王后!”
薛宝仁站在原地没动,薛宝怡倒是愣着眼神来到近前,偎依到自己母亲怀里,她好奇又不解地盯着床上她连做梦都没见过的绝世美丽的女子,被玳瓒点了点额头提醒,才小小喊了声,“贞国王后安好。”说完仰头瞧自己的娘亲,她很奇怪,想问娘亲,父亲的发妻不是个三十五六的老女人吗?为什么看着没多大的年纪?而且一点也不丑,父亲为何会抛弃这个女人十八年?
“夫君的孩子们啊,”青青用手帕捂着嘴咳嗽起来,整个人几乎缩进被子里,实际往嘴里塞了颗超酸的梅肉,酸得脸都皱在一起,眼角泪珠隐约闪烁。她一定心痛极了!围观的众人除了秦朝以外全都如斯想道,花宜虽不知为何自己出门端个药膳的功夫,小姐就病得下不来床了,却不妨碍她见此情景愤怒又心疼,扑上前抱住自家小姐的床铺哭喊,“小姐,你未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只要好起来,只要好起来呜呜呜呜——”
薛平贵便在此时冲进了寝殿里,听见哭嚎声浑身一震,难道,难道宝钏她已经死了?!
“宝钏!!!”薛平贵拨开众人,冲到床前,见到手帕捂脸还活着的青青,松了口气,扭头见玳瓒带了这许多人过来,问道,“究竟发生何事?宝钏她为何会突然病重?!”前些日子还龙精虎猛将他抽打的浑身是伤,吓得他一直不敢再来啊。
萨满伏在地上,按照公主给的讯息编起了台词:“贞国王后过去十八年熬坏了身子,如今乍然放松心神,已经是回光返照。请大王早做打算。”
“怪不得,怪不得我只是吹吹风便觉得头晕起不来床,”青青咳嗽着,神情绝望,“想不到苦等了十八年,终于心想事成了,我却要死了。”
薛平贵见美人儿妻子伤心欲绝病入膏肓的模样,目眦欲裂,猛然一脚踹在伏地萨满身上,“你胡说八道!宝钏她怎么会死!怎么能死!你这个居心叵测的巫医,本王要砍了你!”
玳瓒见他发狂,上前拉住他正要劝慰,正当此时,却见薛平贵涨红了脸好似憋了气,猛然张嘴呕吐出一团血污来。“平贵!!?”玳瓒这回是真的着急了,连忙抱住吐血倒地的薛平贵,她喊着“萨满!萨满!”,薛宝仁与薛宝怡也担忧地围拢过来,“父亲怎样了?”
萨满连滚带爬过来查看薛平贵抽搐的身体,嘴唇发紫,手指甲也发紫,萨满额头冷汗瞬时流下,他左顾右盼一番,被玳瓒怒斥了才小心凑到她耳边,不敢置信地道:“公主,陛下他中毒了,木龙草!”
“……你,说什么?”玳瓒浑身颤抖,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木龙草,那不是……
“夫君生了什么病?”
柔软动听的声音从旁边响起,病入膏肓回光返照的贞国王后不知何时下床来与众人蹲在了一起,她小脸苍白,嘴唇也微微透着紫,身上莫名带来了股甜香味。的确一副病容模样,只是瞧着手脚麻利并没有被病痛折磨得病入膏肓似的。
“你,你不是病重了吗!?”玳瓒终于忍不住惊叫出声,周围人皆目光惊异并着惊艳望向这位贞国王后。青青秀眉微蹙,扶着额头道:“是啊,昨夜不小心忘了关窗,今日头晕得很,的确下不来床。这不是见夫君呕血,突然又有力气起床了。”
“……你,你,”玳瓒指着她说不出话来,怀中的薛平贵再次呕出一口黑血,薛宝怡被吓得尖,薛宝仁也面色惨白,众人连忙合力将薛平贵抬着往外跑。
萨满跟在后面满头大汗,木龙草是草原上的很稀有的药物,极少量服用对身体有滋补作用,用多了却会冲坏肾脏,令人看起来是五内衰竭病弱而亡。他想不通,明明是下给贞国王后吃的木龙草,如何进了国王陛下的肚子?
地毯上洇红一片,散发出弄弄的血腥与死亡气息,青青略有些嫌弃地绕开这块地儿,叫花宜快去库房找块新的地毯来换掉,从怀里摸了颗话梅肉嚼着,她淡淡道:“真可怜,吐了这样多的血,回头将今日份的补汤再给陛下送过去吧。多补补说不定能将吐出去的血补回来。”
秦朝皱眉,想到这些日子膳房送来的补汤青青一口没喝,全送到了薛平贵屋里,所以有人想对青青下毒,反而害了薛平贵?
“王宫当中有人想对你不利,薛平贵应当是喝了你送去的补汤才成了这副模样。”他拉住要往外走的青青,回身从衣架上取来狐裘给她披好,“我去彻查此事,你小心些。”
青青收了收狐裘上的系带,“我知道是谁做的。”
秦朝:“我也知道。”
“不要闹得太难看了,西凉国,我还没玩腻。”
狐裘从秦朝身侧划过,带着果香味朝王宫主殿而去,纤弱美丽如洛神下凡一般的女子边走边捧着果脯嚼着,无害单纯极了。
党项前往西凉的队伍在草原上行进了整个冬天,如今终于见着西凉都城大门,拓跋彦跳下马鞍,令身后的下属们都停下整理仪容行囊。他自个从路边捧了把干净的冬雪洗了把脸,仰头看着西凉国度的大门,心说也不知那人在西凉过得如何。
“少族长,沙陀部落派人来接洽,问我们要不要到朱邪氏府上暂住。”前往守门处沟通的党项族人很快回来问他。
“不去。”拓跋彦甩甩马鞭,长时间赶路被晒得有些发红的俊脸上咧出个笑,“朱邪赤心若知晓我们来西凉的目的,说不定想拔刀来砍我,哪里能送到他家里去。”
没错,作为沙陀的盟友,他带领党项族人前来却是要支持他们现在的敌人——贞国王后。
“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欠她个人情。”拓跋彦笑嘻嘻着,对马上要与沙陀决裂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