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光晃动,窗户间人影浅映。
木桶里的水温刚好,风屏上搭着被脱掉的外衫,也有等待换穿的干净亵衣。凤临身着单薄的中衣,在房间里随意走动。初来傅雪迎的卧房,她对房间里的一切事物都极有兴趣。
像傅将军那样的女中豪杰,她的房间,是不是更与众不同呢?
凤临的指尖划过书架,架上的书籍种类繁多,天文地理,样样不缺。这些书看来经过了不少年数,边角有了磨破的痕迹。书架旁边的盔甲架上,摆示着傅雪迎回城时穿戴的那身银白袍铠。她小心地触碰,冰冷的温度自指尖蔓延,无情地叫她打了个寒颤。
“战场交战,讲究的是快狠准,快则先声夺人;狠则眼含杀机;准则直取要害,不留性命。”
傅雪迎那时的话突然在她的耳边响起,叫人分外清醒。
凤临从来没有见过傅雪迎战场杀敌时的英勇无畏。她所见到的傅将军,虽然面容清冷,凛然生威,却也会温言浅笑。尤其和她独处的时候,傅将军从来不会过分严厉,叫人身心放松,倍感亲切。
然而,她不敢想象傅雪迎征战沙场时的无情。
眼含杀机,直取要害,不留性命。
只那般回忆着傅雪迎初次授课时的言语,凤临心中莫名有了恐惧。
寒意袭来,她赶忙脱去了身上的衣物,在木桶的温水里寻求一丝暖意。
书房里的窗户开了一道缝隙,茶香四溢,在屋内渐渐淡去。傅雪迎望着掌间一块儿锦布,双眼微红,情绪起伏不定。她将锦布用力的攥紧,竟是笑了起来,道:“师傅是否觉得雪迎仍是当年那样的单纯可欺?一张假诏,就是您此番前来的目的?”
闻言,老者眼中微变,不等他开口,傅雪迎又道:“如今我为臣子,自当以女帝为尊。从前我当她姐妹,而今她却叫你前来试探?师傅,莫非雪迎竟是那般野心之人么?”
“雪迎,你错了。”老者长叹一声,将那块锦布要了过来。“老儒此来,与女帝毫无干系。试探是真,你和从前相差甚多,亦是真话。然而,若说你毫无野心,老儒怎么也不会相信。”
傅雪迎笑而不语,似在等他下文。
“自你回京以来,朝中不少官员接到了你府上的请柬。唯独老儒这里,安静如常。当年的事,你对我恨意深切,我不想否认。雪迎,如今乃女帝当政,国家安定,民康物阜。你既然说为了百姓社稷,就应当放下心中仇怨,收起你的野心。护国御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不够吗?”老者苦心劝道。
“是么?”傅雪迎冷笑不止。
国家安定,是她常年在外征战沙场,拼死搏杀换来的;也是那些牺牲的将士们用他们的尸骨铺建出来的。民康物阜,朝中百官自有一半功劳。
这些,究竟和那个高居龙位上的女帝有几分关系?
凤雅,她夺了本该属于她人的东西,而今风轻云淡的一句“你我可还是姐妹”,可曾有过分毫愧疚?
“师傅,当年你选她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也是你的学生,征战在外,永远不知命止何处。”傅雪迎站了起来,旧事重提,寒意顿起:“当年母帝病重之时欲传旨将我召回。是你们,若非你们向母帝捏造我战死夏周边境的消息,她如何会于当晚大薨!”
“雪迎,这些都是命。”老者不愿解释,摇头已是叹息连连:“错已错,罪难赎。老儒早已经是半身埋于黄土的人,做不了什么,也说不得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好生考虑,莫要一步错,步步错。”
“我只会错此一遭。”傅雪迎的声音自齿间溢出,她望着老者,拿起角落的佩剑几步走到他的身后,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野心。就算今天我告诉了你,又能怎么样呢?”
老者猛然起身,和她保持距离。“你要杀我?”他到底是惜命的,纵然想过有此一幕,心中亦会存生畏惧。
“杀你?”傅雪迎大笑起来,讽刺之意甚浓。“我非但不会杀你,更要亲自送你出府。放心,就算你有心向凤雅言明真相,她也不会对我怎么样。她的暗使日夜都在监视我府上的动静,呵姐妹情?怕是早被帝位迷了心智,忘掉昔日所诺之言了。”
她拔剑出鞘,反复擦拭剑身,又道:“今日师傅您苦心劝我收手,我也有心对您说几句真话。有朝一日,若您想通了,或许会少些错失。朝堂之上,最怕站错阵营。还望您,好自为之。”
老者又退两步,眼底情绪甚是复杂。
“老儒说过,今夜过府与女帝无干。你我所谈之事,老儒亦不会外露半句。只望你,莫极端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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