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京在门口徘徊了几圈,问了旁边的人,知道进国子监里面的学生只有二百来人,外面的等到正式开讲,学生们可能会站满整条街,而且再加上寻商机的小商贩,会更热闹。
这么一来,拾京在门口等张河山从里面出来截住他的可能性很小,如果进国子监里面,国子监里面听公讲的学生毕竟是少数,能很轻易的就找到张河山。
于是,拾京回到了火铳制造办,把脸盖图纸睡大觉的傅居摇醒,拖着一脸迷糊的傅居到了国子监。
傅居半睡半醒,听拾京说要进国子监听梁修远讲学,惊道:“等等拾京,你书才读到《六论》,于学问而言只是刚开始,连郡主都比不上,来听我娘讲学,跟本听不明白吧?你进去做什么?”
拾京说:“我要进去听,求学如渴是你母亲教我的,而且一年只有这一次机会……你去跟门口的人说,就说我是你引荐来的学生。还有,你母亲讲学,你作为儿子,难道不该进去听?”
傅居沉迷读书,但不喜被人教着读书,自打从国子监学成出去,就没再进来听过母亲讲学。今日母亲公讲,他忽然觉得,进去听听也好,也可看看国子监这些年可有什么变化。
行吧,听就听吧,反正今日制造办无赶工,昭王爷身体不舒服也没来,旷工就旷工。
傅居正了正衣冠,系好衣带,说道:“好吧,走。”
公讲设有高台,博士祭酒和几位学士在高台上授课。
高台下是学子们落座的一方空地,中间水榭隔开。
高台和空地旁都设有长角号,公讲人对着长角号讲,声音传的更远一些。
空地的第一排坐的人是传讲人,一个负责再次重复公讲人的话给下面的学生听,另一个负责记录,之后将话传给门外的传讲人,门外的传讲人再把这些话讲给国子监外的学生。
历年来的公讲,皆是如此,今年也不例外。
拾京和傅居进去得晚,前排已经无座。
到底还是人多。
坐的远挺不清,所以傅居想找个靠前的位置坐,可他还没来得及请国子监内的先生开后门,外面忽然高唱皇上驾到。
国子监内连忙封门设禁,国子监外来了两队先遣侍卫清路。
一会儿,皇帝的仪仗就缓缓走进国子监,两旁站好。
听到国子监内的先生们维持秩序,让大家尽快落座,说是圣上亲临,傅居这才一惊,朦朦胧胧的睡意顿时全飞了,对拾京说道:“要糟,是皇帝亲临,我们还是找后面的座位坐吧……”
聚贤楼盛会前,皇帝会挑个日子到国子监见见各州的学子人才,至于什么时候来,一般都不会提前告知。
傅居拍着脑门,指着拾京:“你看看你这运气!”
拾京心不在焉,满脑子铲除倒霉坎儿的想法,站在空地最末,一排排找着张河山。
张河山坐在第三排,拾京刚要过去,傅居就把他拉坐下来,叮嘱道:“坐下来,别往前头去,你这小子奇装异服还长这样,往前一去我们都得玩完。你老实点不许出声,乖乖听完回去,听到了吗?”
好在高台和平地之间隔着水榭,他们又是坐在最末,只要老实点,皇帝不会注意到他们。
拾京问道:“你怕什么?”
“旷工听讲学,还撒谎你是云州来的人才,引荐你进来听……这已经很严重了好吗?你乖乖听话,别出声,行不行?”
看到傅居焦急的样子,拾京的心情稍微舒畅了些,好心情地笑了笑,仁慈地给他点了点头。
等皇帝坐辇到了之后,傅居随着学子们叩首,伸手把拾京的脑袋也按了下去。
拾京在他们三呼万岁时,语气愉快地说:“我看到了,南柳也来了!”
他仍是远远地看一眼就能认出她。
傅居连忙去捂他嘴,生怕他不懂事,一抬起头就会叫声南柳出来。
南柳确实也随皇帝到国子监听公讲来了,这是储君要做的事之一。
于是,叩拜完皇帝后,众学子又在礼仪官的宣唱声中,同公主行礼问安。
紧接着是行师礼。
这之后,大家才踏踏实实落座听讲。
拾京一直盯着南柳看,又欢喜又怨。
大婚的事,南柳从未和他提过,只还是后来他听周围人都在说此事,问南柳是不是要按照父母的意思,在傅居和陆泽安之间挑一个成婚。
南柳问他:“你觉得哪一个好?”
拾京道:“哪个都不好。”
南柳说:“是啊,我也这么认为,哪个都不好,所以……你安心,我不会委屈你的。”
现在,拾京琢磨着这句话,似乎回过味来,又想到她送的那一身银饰,怨气稍稍减轻了些。
拾京心想,她送都送了,那就是定下我了,她的意思,是只要我一个人的,此事就不容再变。
大婚?
不会有的。
拾京弯起眼睛,好心情地笑了。
傅居见他也不听公讲,只顾自己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轻叹了口气,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心血来潮地答应带他进来。
可能被灌了**汤。
傅居心想,公主还是选陆泽安吧,可千万别是我,不然我这样的人……到时候一个心软说不定就……所以,还是算了吧。
可这么想了之后,傅居却莫名难受不舍起来。
傅居有些委屈,储君未出事之前,与皇家成婚,他还是很期待的。毕竟公主他是喜欢的,不烦,而且性子也差不多,能说得上话。而且,他这样的,当个闲散王君挺好的。
可储君出事后,傅居就不再如此期待。储君之位,以后必是公主的,这时候,皇家恩赐落到他家,其实是重担压肩,所以现在,他对大婚是抵触的。
他抵触大婚,可若让他主动放弃,他又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