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一手造成,不杀涂里琛,难道就能因此减去恶果骂名?张砺,你怎也会如此天真?”
“我非天真,而是懂得其中区别。”张砺神色不变,“后果也许不会改变,可在你心里,是否亲手杀死涂里琛,却会大有区别,若智王真是心狠手冷之人,我不会出一言规劝,但我看得出,杀死那个小孩,你心里已很难受,我也看得出,其实你对涂里琛颇怀敬意,真要亲手杀死这样的汉子,来日漫漫,智王必会受尽良心折磨!”
“够了!是不是亲手杀死涂里琛,我心里不会有任何区别,张砺,别再拿这等无可改变之事纠缠不休!”智的目光从一旁长跪不起的若海身上扫过,心中烦躁难当,双手抄起错王弩,快步走向黄土坡,一直走到坡角下才停步。
但再一次将弩矢对准了相隔十几丈远的涂里琛时,看着羌王涂里琛孤立坡顶的身影,虽然智很想将张砺的比喻忽视,虽然智也未曾亲眼目睹长兄在伴天居长战黑甲的壮烈,可被张砺一言撩拨出心底模糊后,再看弩矢所向处,智的双手忽然不可抑制的抖动起来,只见涂里琛不胜疲倦,却无一分后退之意的身躯矗立坡顶,同样的一人一刀,同样的一刀在手,一夫当关,同样独对千军万马的孤独,同样伤重不倒的坚毅,虽知荒唐,但两道身影,恍然间在智的脑海中融为一人,使他再无法将弩矢射向涂里琛。
“该死!该死!”智将错王弩重重砸在地上,霍然转身,大步走回,手指张砺厉喝道:“张砺,你好口舌!”
张砺长出了一口气,又苦笑着向盛怒而来的智长躬一礼,“智王息怒。”
智胸口不住起伏,却不敢回头去看涂里琛,默然良久,才低声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张砺,我知道你是为我,但以后别再意图帷幄我的心事。”
“不敢,不敢。”张砺试探着又问:“智王,你看现在该如何?”
“如你所愿,等派往其余三面围坡的军士回来再说。”智怒气未平,不禁迁怒道:“不过一里荒坡,派出去数千人,到这时还未有消息,真是一群饭桶!”
“大概是军士们学得谨慎,怕有羌人走漏而不敢擅动,才耽误了时辰吧。”张砺劝住智不亲手杀了涂里琛,心下喜慰,见智余怒未息,忙笑着接口,还想再宽慰几句,耳中忽听得依稀异声,围绕着黄土坡,揉在风中,如歌似泣,缥缥缈缈而来。
“这声音是…”张砺讶然四望,“听着怎么象是歌声?”
“是歌声。”智侧耳听了听,答道:“是羌人在唱歌。”
“羌人在唱歌?”张砺唤过坐骑,往前骑出十几步,仔细听了一阵,这歌声稀薄如风,一阵阵的,似乎从黄土坡四面传来,起起落落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融于风中,渐渐响亮。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逃出去了?”张砺惊疑不定的问。
“不是逃出去,而是不想逃了。”听着歌声起伏,智胸中愤膺突然消去,叹了口气,“羌族!这个族群,真是顽强得让人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