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刻为止,黑甲军的士气虽然一再受挫,但战死的黑甲人数其实不多,包括从云梯上摔下来的那些衔刀死士也才三四千人,但被沸油淋烫而倒在城门下的黑甲死状凄惨,而那些被烫伤的黑甲还在痛楚中满地打滚。
拉木独是老将,他知道必须救回这些军士,否则就会影响士气,在有虎牙豹齿箭掩射下,幽州军一直不能在城墙厚露头还击,但砸油锅倒沸油这一招还是重挫了黑甲军的锐气,即使再要攻城,军士们也难免会缩手缩脚。而且谁知不知道,幽州城上还会出什么损招,但尤其让拉木独动怒的是,那些黑甲还在沸油中痛嚎翻滚时,幽州城上居然还有笑声传来,交战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残忍,看到一方惨状另一方当然会得意嘲笑,如果黑甲军能攻进幽州,他们也会得意洋洋的杀到满城鸡犬不留,可这时看着自家同伴在沸油中痉挛抽搐的惨象,再听到城楼上的嬉笑,拉木独只觉无比刺耳。
“不能扔下弟兄们!”拉木独喝令身边部下,“把所有挡箭盾都往前推进,扔在城下也不要紧,我们随时都能再造,但城下的弟兄们,不管死活,都不能扔下!”
攻城器械没了可以再伐木而造,但这些黑甲将士,不论死活都要把他们带回去。
“拉木独,我去救儿郎们!”鄂岵尔点起一队黑甲,命他们把那些挡箭盾从四轮木车上拆下,横举过头顶,这些用来挡箭的木盾足有一人多高,十几名黑甲抬上一面木盾往前冲,不但能避箭矢,也能防着城上再往下泼沸油,鄂岵尔又回头向牧野长喊了一声:“把箭射完就立刻退回去。”
“放心,箭射光我就让弟兄们回去,这虎牙豹齿箭是小澹台的本钱,我可不敢把他的本钱赔光。”牧野长笑了笑:“不过我会陪你这个疯子一起回去。”
鄂岵尔也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这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赶不走这样的兄弟。但像虎牙豹齿箭这种大弓长箭,每名军士身上都只能承重五支长箭,刚才已经连射了八轮,他们只有再向幽州城楼再射两轮的机会,之后,城下所有黑甲就要承受幽州连弩密如暴雨的还击,在经历过前次大战后,每一名黑甲都领教到了错王弩的厉害。
虎牙豹齿箭是黑甲军长射摧敌的利器,澹台麒烈一向把他们视如珍宝,牧野长和鄂岵尔原本也想凭这利器向幽州军还以颜色,在虎牙豹齿箭之前,所有敌人都会如风吹麦秆般倒下,但今日打的是攻城战,而幽州城墙的坚固也是他俩始料不及,足够射透城墙的虎牙豹齿箭只射下了幽州城墙的一层外皮,而在最后两轮长箭射完之前,他们必须救回自家的军士。
那几架攻城锤上被淋满了沸油,虽然还能使用,但鄂岵尔和牧野长都知道,幽州城上接下来肯定会理所当然的抛下火把,把能威胁到他们城门的攻城锤一把火烧光。
这时,一名传令的黑甲军从后方赶上,向拉木独喊道:“拉校尉,图将军有令,再多派一队军士上前,如果幽州城敢往下抛火把,我们就把所有攻城器械都推到北门下,一起放火烧!”
图成欢眼看独子被送回,立刻恢复了冷静,在判断出了幽州军接下来的举动后,马上做出了最适合的回应。石墙虽不惧火,但在足够大的火势下,至少能把石墙烤得裂痕丛生,而且火起后浓烟上冲,也能熏得守城军士不敢露头。
“对啊!”拉木独以手加额:“这些云梯本来就是现成的木堆,幽州军敢放火,我们就送上一堆柴火山,堵着他们的城门烧把大火,烧不烂他们的城墙,也能烧破他们的城门。”
“我带人过去帮鄂岵尔!幽州军不放火,我替他们放这把火!”牧野长又喊道:“拉木独,你在这里坐镇!虎牙豹齿箭射磬,立刻让他们回去,这些铁弓铸造不易,可是小澹台的宝贝!”
“小心点!”拉木独知道他俩交情深重,素来同进同退,“就小澹台那张嘴,我可不敢折了他的宝贝!”
又一轮虎牙豹齿箭射向幽州城楼,见军士们的箭囊里只剩最后一支长箭,拉木独忙喝住部下,“先留着,等鄂岵尔和牧野长冲到城下再放箭!别的不怕,就怕城上再泼沸油下来!”
“让儿郎们都撤回来,就算今日还要攻城,也要先缓过这口气!”后方的澹台麒烈已经耐不住了,看到两名伙伴都跑向城下,澹台麒烈急得赶着坐骑在原地转圈,“这两个不知死活的混账!”他原地转了两圈,向身边军士大喝:“立刻鸣金收兵!”
负责击鼓鸣金的黑甲军向拓拔战看去,这等进击后撤的军战大令必需要主公点头。
“立刻鸣金,收军不回兵,就按小澹台说的,先缓过这口气再打。”拓拔战果然点头,又道:“图老爷子是想借火烧城门,等接应受伤的弟兄们回来,就用这些攻城器械在幽州城下点把大火!”
“护龙智肯定不止这些手段,他在城上居高临下,爬不上城墙,吃亏的还是我们!”澹台麒烈却忧心忡忡:“鄂岵尔和牧野长这两个混账,倒是记着把我的虎牙豹齿箭藏在后头,还喊着射完箭就让他们回阵?他们就不知道吗?老子再宝贝这些铁家伙,最担心的还是这俩混账!”
“这长箭果然够劲!”将躲在墙垛后,用狼扑枪磕落一支长箭,凭他的力气,虎口也有些发麻,见鄂岵尔和牧野长还敢过来,将也不禁有几分佩服:“这些黑甲军也挺重义气的,这时候还敢过来救回自己的同伴。这样的人才配做将爷的对手!”
“我要的就是他们过来。”智贴在墙垛后,听着城下动静:“图成欢果然是沙场宿将,很沉得住气,两个侄子都折在了城下,还能忍住不挥大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