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他举起马鞭,折断掉,扔到台下。
他举起双手,正反相示。
他仰天祈求上苍。
在沸腾的复仇声中,他宣布下达全国动员令:“恶狼不死,草原难宁,除恶不尽,春风可生。此次出征……孤不是要看着我们东夏的铁骑踏碎他们的战阵,杀死多少敌人,孤只一个用意,让土扈特人从此在草原上绝迹,或沉浮,或灭亡,他们逃到哪里,我们就追击到哪里,他们在那里牧过马,我们就在哪儿插上青牛旗,他们在那里掬过水,我们就在哪儿让他们哭啼。”
夜晚,和嗒嗒儿虎一起回去,到了家,累到在榻上,他翻个身,爬起来询问说:“你是不是觉得阿爸一下被仇恨湮灭了理智,要把土扈特人杀光?”
嗒嗒儿虎说:“只是觉得好奇怪,阿爸从来没有这么凶残过。”
狄阿鸟说:“一直以来,与土扈特人的战争中,东夏都在取胜,土扈特人去总能死灰复燃。阿虎。你考虑过为什么吗?”
嗒嗒儿虎陷入沉思。
李芷赶来,本来是要督促父子二人,特别是狄阿鸟,将征尘洗去,吃些热饭,好好休息一宿的,望了一眼,让跟着的人先离开,自己则踏进来,也挑了个地方坐着,用柔和的目光盯着他们父子。
嗒嗒儿虎回答说:“土扈特人藏身大漠,败了就找不到他们。”
狄阿鸟反问:“为什么败了就找不到他们?”
嗒嗒儿虎又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回答说:“大漠太大。他们是游牧部族,四处迁徙,所以……”
狄阿鸟用手指点了他一下,回头看到李芷在一旁坐着,欲言欲制,要求说:“听咱儿子自己分析。”
嗒嗒儿虎想来想去,再没有什么了,就苦笑着,挠了一下发梢。
李芷也觉得没有了。
但是他们都觉得哪不对,没有和狄阿鸟宣布杀光土扈特人关联起来。
狄阿鸟轻声问:“想不到啦?普通人都能持这些看法。”
李芷柔和一笑,说:“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狄阿鸟点了点头。
嗒嗒儿虎又陷入沉思。
他突然才抬头,反问:“因为我们东夏以前没想过杀绝他们?”
李芷吃惊说:“你这什么道理?”
狄阿鸟却说:“靠了点谱。”
在嗒嗒儿虎和李芷的期待中,他低沉地说:“今年,是建国的第十一个年头了,对吗?这十一年里,我们东夏只有过一次国战。只一次,便是那一次,打光了,国库的钱,积攒的物资,而这六年,我们再也没有打过那么大的仗,心里都是在想,打不起了……所以对土扈特人,我们都是击败,击溃,消弱。却没有起心灭亡它。对不对?然而你们好好算一笔账,年年耗费,比之一劳永逸,省了吗?”
嗒嗒儿虎干脆地说:“没有。”
狄阿鸟又说:“与此同时,军民不免滋生贪图安逸享乐之心,靠着贸易,放牧和耕作致富。我们能生活,能安居乐业,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灭亡土扈特人呢?惰性就有了。产生了。甚至包括孤,包括你二叔,包括你姑父……寄希望于给敌人一个陷阱,然后把他们圈起来,要是圈不住呢,就算圈住了,打胜了,他们会不会逃脱呢?土扈特人能在大漠南北游牧,为什么我们东夏不能?”
李芷想也没想就说:“贫瘠。”
狄阿鸟阴沉沉地笑了,肯定地说:“没错。就是贫瘠。贫瘠的土地,吸引不了我们的目光,国中的勇士,一年到头,不知道多少盯着人家靖康,甚至无故生非,去琢磨大王为什么不和靖康交战。”
他看嗒嗒儿虎听得出神,就问:“你懂了?”
嗒嗒儿虎点了点头,却又问:“我们为什么不统治草原呀。”
狄阿鸟说:“人没有奋发之心,怎么去统治?所有的人都想着大漠的贫瘠,却不知道孤从来也没放弃过将那些贫瘠的土地抓在手里。是的。大漠以北,苦寒,贫瘠,可是用一百倍的土地养一个人呢?北方也有草甸,有矿藏,有山林……我们为什么不统治它?如果整个大漠和草原都是我们东夏的,还会有土扈特这么一大波的敌人吗?没有了。到处都是我们东夏人,我们的骑手和马快穿梭,贼人都难有几个。阿爸宣布不给土扈特人机会,就是趁机一统草原……我们不怕土扈特人跑,他们跑到哪,我们就追到哪,追到哪,我们就放牧到哪,规划河山,驻兵,建旗,统算丁口。我们要像一把篦子,把草原给透彻地梳理出来,我们要做千百年来没有人干成的事儿。”
嗒嗒儿虎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李芷也在出神。
大漠之王,草原上群雄没有一个不想做,但是怎么统治,却缺乏手段,用篦子来梳理,确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狄阿鸟用手指在地板上勾画,轻声说:“你们看。我们打过去,就把通京当成我们的都城一段时间。”
嗒嗒儿虎反问:“一段时间?阿爸你怎么能到处迁都呢?你究竟想在哪建都?”
狄阿鸟小声说:“别让你阿妈知道,孤偷偷告诉你。”
李芷想也没想就揭破说:“你阿爸?他还想在哪建都?他就看上了北平原,绝山塞河,土地肥沃,平原开阔……他每年都派人去丈量,每年都去,都量到大名府了。那才是他理想的都城。其余个小地方,他看不上。我也是没想到,他怎么就一个劲琢磨北平原,难道真的跟勘舆的学了风水?”
狄阿鸟笑笑说:“阿爸连关中都看不上。关中水土渐失,王气外流,千百年之后,还能有而今之繁华?反倒是北平原,王霸之业也。如果阿爸一生走完,来不及在北平原建都,你却是要牢牢记在心里,看好咱家的北平原。”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