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涣却笑:“你什么都替我想好了,我还用干什么吗。”
湛临危:“那就休息休息,”又说,“或者空个半个月出来,我们去国外度假。”
程涣冷淡地回他:“再说吧。”
程涣这一再说,就又拖了两个月,这期间,早被湛临危忘到旮旯角落的慈善基金却因为参与股市投机,被证监会封号彻查,同时执行监管人有偷税漏税、利用职务之便替国外黑账户洗钱等嫌疑,被警方控制,基金公司随后被查封、账户冻结。
湛临危作为创始人,在基金成立之初就重病住院,后续的执行人也不是他,在名律师的帮着下很快洗脱了嫌疑,而那个偷税漏税、克扣慈善款入私囊、甚至洗钱的基金执行人,正是湛临危的经纪人。
湛临危不便出面,而律师见到经纪人之后带回来的消息是,偷税漏税的确有,怎么被人举报的尚不清楚,洗钱这件事经纪人一脑袋官司,根本不知道,但警方那边也不会冤枉好人,与基金来往的确有几个不明不白的海外账户,而那几个账户里全是黑钱。
至于慈善款入私囊、参与股市投机这里面,经纪人赖不掉的算一半,另外一半,律师告诉湛临危:“你的经纪人告诉我,他是咨询了专业人士才敢这么做的,那人的名片在他办公室,我回来路上绕路去找了下,就是这个。”
湛临危从律师手里接过名片,一把捏成了团——邵峋!
“那个蠢货!”
湛临危有律师护法,自然可以片叶不沾身,但经纪人却没这么好命,锒铛入狱在所难免,而慈善基金也随之被封。
消息起先被掩盖得好,没有传出来,但遮羞布总能被人寻到缝隙,不久,微博上那位知名的八卦圈教主将整个猛料爆了出来,语焉不详地叙述了某z姓艺人名下的慈善基金被锁封查底的料。
明星艺人手里有产业的一抓一大把,连十八线现在都能靠着点微薄的人气开淘宝当网红,但办了慈善基金的,放眼整个娱乐圈屈指可数,又是z姓艺人,真相的矛头直指湛临危。
也不知后背到底有一双什么样的手在搅合,半个月微博的八卦团应声而动,把湛临危从头扒到了尾,而围观群众也是瞧得眼热,眼看着一条条热门微博顶上来落下来顶上来落下去,买包瓜子边吃边看大概能吃到天亮。
不过湛影帝到底是块啃不烂的骨头,做事也懂自己不占手的道理,即便有黑料也能像慈善基金一样甩开手,爆来爆去也没有真正的猛料,但以微博为辐射被全网围观,任凭湛临危的脸皮再厚,也无疑于被一把把带风刃的刀掀皮掘骨,气得大病初愈的影帝又进了疗养院。
但外人的伤害即便是群体性的,也不过是冷兵器级别,来自心爱之人的,却拥有核弹级别的效果。
湛临危躺在疗养院的病床上,听说程涣公司签约力捧的艺人,竟然那个下颌到脖子被划了口子,不声不响出国修复再没有露过面的沈游。
湛临危终于彻底恍然,他被程涣耍了。
程涣再来探病,这间湛临危上次也住过的套房再没了从前温馨欢喜的气氛,白色衬托之下,显得诡秘异常。
湛临危冷漠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程涣今天穿了西服,衬得气质严谨又端正,眼熟得让人想起那天大班桌后面坐着的邵峋,这样的对峙,与那天并无二致。
湛临危再落眼,甚至发现程涣的银色袖扣也与湛临危是成对的。
愤怒冉冉沸腾。
“你骗我,”湛临危将全部的事实一一指控出来,“你伙同邵峋,一起耍我。你来看我,不过是想让利用我对你那片真心,然后再反过来伤害我,你和邵峋之间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你们故意做戏给我看,基金也是邵峋暗地里害我经纪人栽了坑,还有网上的爆料也是你们花钱做的。”
程涣看着湛临危,轻笑:“你还说漏了几样,我捞走了你的钱,还签了沈游。”
湛临危不在乎钱,那些钱和基金他就当喂狗了,但程涣签下沈游才是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湛临危切齿道:“对,沈游的脸是我划的,我亲手划的,我替你出头,你却签约捧他,呵,我拿真心换什么,狼心狗肺吗?”
程涣看着湛临危,像是听了个笑话:“真心换狼心狗肺?湛临危,到底谁才是狼心狗肺。”
湛临危眼神中荡过惊诧:“你果然还在记恨从前那些事。”
程涣一偏头,漠然道:“你凭什么指望我不记恨。”
湛临危:“我以为你可以忘掉,你愿意怜悯我。”
程涣冷嘲道:“怜悯你?我那点心软到今天为止还能剩下多少?我怜悯你?你以为你还是十六岁的时候,败光了我妈一半的遗产,回来跪我,我就继续可怜你?”
提起那些被他如今的光芒遮盖掉的从前,湛临危目光闪烁震荡,他或许自己都要忘记了,他当年不过是孤儿院里性格乖戾的一份子而已,靠着程涣母亲和程涣的照拂,才能渡过黯淡无光的青春期走到今天。
那些不堪的曾经湛临危从未回头看过一眼,到如今,也唯有程涣是他愿意沾染的过去,可现在,这份冷嘲如同泥潭沼泽,将他一点点拽进了过往的黑白深渊中——
他想起杂乱哄闹的午饭时间,他在一群小孩里端着空碗,茫然无措,好不容易空碗中有可以果腹的饭菜,却被奔跑的小孩撞翻,饭菜汤汁洒了一地,他麻木地瞪着眼睛看,有人在背后大力推搡嘲笑他,别的孩子起哄,让他把饭菜捡起来吃掉。
……
他在跌跌撞撞成长道路上拐上了一条劈荆斩月的歧路,在那条路上,他坑蒙拐骗,乖戾暴躁,终于在一众孤儿中脱颖而出,没有人可以嘲笑他、欺负他了,他得到了院长的特别关照,可以住进院长家,享受单独的房间,可他发现院长和那个总是冷冰冰的亲生子关系并不好,他于是越发兴奋,登堂入室抢夺更多的照顾与关心。
……
他分到一半遗产,不带回头地离开,挥霍光了,再回来跪求,深埋下的面孔里是一张狰狞地脸,他利用何蕾,将她当做玩物赠给生意人,钢丝走悬崖一般,行事越来越偏,等有一天,玩物想站起来做人,就用毒品来控制,骗钱也捞个替死鬼,自己片叶不沾身,甩手洗白上岸。
……
这么多年,行走在镁光灯下的湛临危都快忘了自己是怎么一步步从泥泞里爬出来的了,他以为自己也满身阳光,便也可以和别人一样做个磊落的人,得到宽恕聊以慰藉,好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真的可以圆满地实现似的。
而程涣又给这些假相披上了一层“皇帝的新衣”,他从那双温柔的眼神中看到了换上新衣后的自己,他差点就以为自己真的是个全新的人了。
恍然中,看着程涣的湛临危感觉自己站在深渊底部,程涣冷漠地站在岸边。
湛临危呼吸急促,程涣却又笑着看他:“你这么多年看我,是不是觉得我和我那个死了的妈一样,都有一副烂过头的好心肠,看到你们这些孤儿就圣母病发作,想守护想关怀?”
“那你真是看错我了,对我来说,你当初不过是想赶紧甩手的负担而已,分你点钱就能让你从我眼皮子底下消失,我真是高兴都来不及。”
“还想靠自己的病拿捏住我,那点龌龊的想法以为我感觉不到?要不是为了从你这边捞点钱,我也不用忍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