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管子。她心里曾经偷偷幻想过,说不定哪一天,程轻轻就回来了。她保证不会让妈妈失望了。
现在,陆北逼她主动放弃自己妈妈,杀了自己妈妈。
一股寒意从心脏移植蔓延到四肢,范无双冷得牙齿打颤。陆北看到她这副狼狈兮兮的模样,皱了皱眉头然后一下推开了她。他呵呵笑了笑:“你当初把我爸从楼上推下来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今天?”
他嫌恶地擦了擦刚才碰过范无双的手指:“我当初哭着喊着让你不要走,追出去被车撞得满身是血的时候,你头都没有回过。是不是也没有想过今天?”
陆北往常总有些疲态的脸上这会儿带了点兴奋,就跟看见了血的野兽,嗅到了腥气,知道猎物就在不远处的兴奋一样。
他慢慢地,慢慢地说道:“范无双,你终于还是落到了我手里。”他等到她所有的羽翼全部折断,终于将她困于鼓掌之间。
“你只值三十万呢。”陆北轻声呢喃:“一开始就答应我,多好。你那个师兄不会受伤。”
陆北说完这句话就顺着医院的台阶往下走,范无双站在上方,就看见陆北头顶的白发。她心里摇了摇头,酸涩与难堪,就像是一个巴掌“啪”的一下打在了她的脸上。
两年之前,她义无反顾地回中国,甚至抛下了植物人母亲和羸弱的儿子,那是因为她从国外同学的嘴里得知,申城陆氏财团唯一的继承人忽然昏倒被送进医院急救,据说是车祸后遗症发作。
十年之前,她逃命一样离开申城。陆北冷着脸跟她说过:“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但是,那时,他年纪多轻,说完就后悔了。当即开着家里的跑车追了出来,大白天,上班高峰期的时候,在城市里飙车,只为了追上范无双。
他一路紧紧咬着范无双离去的出租车,喇叭按得震天响,连出租车司机都问范无双:“小姑娘,要不要停车啊?”
她二十岁时就能硬下心肠,她说:“不用。”
范无双就那样子看着陆北绝望并且疯狂地追着她,然后在下了高架后与一辆卡车迎面相撞,爬车面目全非,他整个人软趴趴地倒在血泊中。
她不知道为什么,转过头就好像能看见陆北奄奄一息地睁着眼嘴里好像在叫:“无双、无双。”
她没有回头往回走一步,出租车带着很快就穿过滚滚车流,几分钟过后,所有都抛在了脑后,她在机场与程轻轻汇合,踏上了去美国的飞机。
每每午夜梦回,范无双都能看到那个倒在一片血泊中的陆北。她坚持生下他的孩子,却不再关注他的任何消息。她觉得时间总能掩盖一切,可是“陆氏财团”这四个字总能提起她的神经。
所以,两年前,她听到陆北昏迷并且病情不容乐观的那一刻,她飞回了国。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他,她想。她不愿意他再失望,孤身一人躺在血泊里。
她偷偷进入医院,站在icu外像一个傻子一样看着他脸上苍白地浑身插着管子躺在病床上。她甚至不敢进去,又好像这其中的时间不存在一样,他就是出了车祸躺在这里,她怎么敢踏进去?
来的时间多了,范无双就发现,陆北有了新的女朋友了,长得很漂亮。叫苏沁,是苏宇同父异母的妹妹,哦,苏宇,范无双仿佛明白了。
后来她等到陆北一点一点好起来,从icu到普通病房,再到出院,只是他头发全白,就像老了十岁一样。
他出院的那一刻,范无双想冲到他的面前,但是她没有勇气。最近的一刻,只站在他的侧面。
然后,就看着陆北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他的臂弯里是苏沁如雪一样的胳膊。
他不再要她了,或许早就忘记她了。这其实也不赖,范无双想着,只是却没有动力再回美国。不知道为了什么,一个人来了布桑,这座离申城最近的城市,高铁只要二十多分钟,她选择了离他最近的地方。
两年后,陆北来到布桑,他们重新相见。他带着恨意,她渐渐认清现实。那就是,陆北不再爱她。她不过是他报复的对象,是他玩乐的工具。
范无双擦了擦脸上不知道哪里来的眼泪,跟上了陆北的脚步。夜色下,昏黄的路灯下,他们时而靠近,时而远离,却从未真正在一起过。
就像是这些年,他们相聚相守过,也从那样相爱过,到如今,只剩下相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