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关系缓和了很多。
可是很明显,曾经的伤疤不可能很快就痊愈,封华是反复无常的,两个人的关系也是如此。
缺乏安全感的封华,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着封烨然,似乎只有通过不断地试探、测试,他才能感受到封烨然的感情。
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封烨然做暧昧的事情;
参加活动的时候,与女性调情,观察封烨然的反应。若把封烨然惹生气了,他会变得像小孩子一样,他枕在封烨然的腿上,道着歉,撒着娇……
而封烨然的状态,很不好。
他越来越频繁地胃疼、呕吐、消瘦、做噩梦——关于烧焦的尸体的噩梦,看到有关烧焦的尸体的幻觉。
最初,他只是在衣柜、床下看到。
有天晚上,他梦见整个街区都在被火焚烧着,人们惊恐地奔跑着、尖叫着,然后一个一个被活活烧死。
又有一天,他发现在街上走的人原来都被烧焦了,有人失去了手脚,有人失去了部分面容,有的人眼睛部位是两个窟窿,有的人鼻子断了……
……
他决定去医院检查。因为想着不会花太长时间,没有跟封华说。
那天,封华刚输了液,处于昏睡之中,还无法分裂出分/身跟在封烨然身边。
封烨然独自坐上了空中列车,望着重重的建筑、高高的天文塔,觉得头晕、眼花缭乱。他晕倒了。
他被送进了医院,整整住院三天,通讯工具不在身边。
封烨然醒来以后,周围围着一圈医生护士。
他们聊了一会儿,封烨然脸上淡然。而年老的医生则在旁边不断叹气、摇头。
封华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般情景。
医生护士们感到了强烈的压迫力,他们的身体往旁边一震。
根本看不清封华的移动痕迹,下一刻,他已经紧紧地抱住了封烨然:“我找了你好久……我以为……”
封烨然笑:“你以为我离开你了吗?我只是睡了几天。”
“跟我回去吧,我会救你。”
“哪怕是你——”封烨然没说完,然后点点头,“好啊,我们回去。”
回去以后,封烨然才知道。
封华又崩溃了一次,宅子里有好几个房间用不了了,两个研究员受伤。
封烨然不禁头疼,这一次,自己只离开了三天,就这样,那,如果一周呢?一个月?半年?一年?或是……如果自己,永远离开他了呢?
简直难以想象。
……
封华在努力为封烨然治疗,每天,他会连续性地帮他治疗四五个小时。
与此同时,他也在不断崩溃。平静的他,温柔、天真又可爱。可是一旦崩溃,他就变得危险、不顾后果,根本就是个定时炸弹。他越来越容易被小事弄得崩溃,他无法接受封烨然离开他,哪怕一小会儿;他无法接受封烨然跟别人亲近;他无法接受封烨然病情的恶化。
而封烨然有意识的时间在变少。他经常都被困在自己的梦里。
在梦里,他是那么那么地爱着封华,可是他又是那么恨着封华。恨着永远都不相信他爱他的封华,恨着不断发疯的封华,恨着危险又脆弱的封华,恨着让他无法痛快离去的封华。
他梦见封华躺在沙发上午睡,然后自己用枕头杀死了他;
他梦见封华沉入了池水之中,没有再浮起来;
梦见封华亲吻着自己,自己却一把将他推开,他倒在了铁轨上,列车飞驰而过;
梦见俊美高挑的封华,被烈火焚烧……
梦中的残忍无疑,让醒来的封烨然更加焦虑、愧疚。
他一次又一次观察着自己消瘦、苍白的手,在现实是如何温柔又怜惜地抚摸着封华的脸,在梦中又是如何残忍地杀死他……
又是如何在杀死封华后,步履轻盈地、独自走向最终的毁灭。
※※※
终于又熬到了一个圣诞节,封华的生日到了。
那天,封烨然精神还不错,他下了床,亲手做了好几种美味的食物。
外面是纷纷扬扬的雪,屋里一片热闹,那顿饭,他们邀请了平时常在一起的研究员一块儿吃。专属于圣诞节的音乐从电视里传来,圣诞树闪耀着可爱的光芒。
傍晚,雪停了,夕阳西下。其他研究员都回家了。
封华陪着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封烨然在院子里散步,微风吹来,有着淡淡的腊梅香气。
“封华,为什么你就不是个平凡的孩子呢?”
“后悔把我创造得这么厉害了?”
“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单单纯纯的,快快乐乐的。”
“我有好好活着呀。”
“每天都笑着。”
“哈哈哈。”
“笑得真假。”
“啊哈。”
“更假了。”封烨然停顿了一会儿,“我累了,坐一会儿吧。”
“好。”
两个人坐在软椅上,舒舒服服地望着遥远的风景。
又一次听到了钟声,那是一座高高的钟楼,离天文塔不远。
玫瑰色的阳光勾勒着钟楼的轮廓,有种圣洁的感觉。
咚……咚……咚……咚……
缓慢的,沉重的,像是这个世界的心跳。
封华微微皱眉,似乎有点头晕。
“困吗?”
封华点点头。
“那就睡一觉吧。等你醒来,我们再一起看个电影。”
“好啊。”
封华睡了。
他的呼吸逐渐均匀,轻轻的,带着疲倦。
封烨然坐在一边观察着他,然后冷静地拿出一只针管,小心翼翼去掉其中的空气。
这是ts2330,是比电击更厉害的东西,可以让人忘掉所有,重新开始。
封烨然用他苍白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封华的额头、脸颊。
垂下头,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瓣。
针管没入了封华的静脉,快速将药物导入。
封华惊醒:“怎么回事?你在做什么?”
然后他猛然抽出针头,将它砸在雪地上。一口咬在针眼处,想把药物吸出来。
“封华,忘记一切,对你我都好。”封烨然垂眼道。
而封华的手臂、乃至浑身都开始抽搐起来,他在剧烈抵抗,面部狰狞。
封烨然疲惫地看着他,然后躺在软椅上,等着封华安静下来,再度变成无忧无虑的孩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封华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从雪地上爬起来,伤痕累累。
封烨然望着封华,问:“孩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封华慢慢地转头看他,脸上冰冷,没有一丝表情,就连声音也不再温柔,而是毫无感情的:
“你是谁?”
大滴大滴眼泪从封烨然的眼眶里掉出来,他几乎瞬间就哭出了声。
曾经的,所有美好、五彩缤纷的过去全部都变成了黑白,封华再也无法记起哪怕一丁一点。封华对他汹涌到可怕的爱,也随着记忆的消失,而化为乌有了。
他的心脏在阵痛,他从未这么痛苦过。曾经失去陈萱的痛苦,根本不及这种痛的万分之一。
然而,这是他唯一的方法了。
他已经活不了多少天了。他希望封华不要因为他的离去疯掉,他希望他的封华快快乐乐的。
如果他不这么做,他害怕他们真的像他的梦里那般,双双走向毁灭。
……
封烨然很久没有这么哭过了,他从低低的啜泣,到嚎啕大哭。
眼泪鼻涕止都止不住。
……
“你哭了。”
封烨然用袖口擦拭眼泪:“没什么……”
“你不是希望我忘了你么?那你为什么哭成这样?”
“什么?!”
封华站了起来,朝他走来,唇上还带着血:“烨儿,你真以为药物就可以让我忘掉你?”
“……”
封华轻轻地跪在他的跟前,用手帮他擦拭眼泪:“阿德瑟尔族一旦认定了某个人,就是一生,就是永远。哪怕忘掉了我自己,我也不会忘掉你。”
“……封华……”
“让我忘记你,到底是多残酷的事情,你懂吗?那是比死亡还可怕的事情……烨儿,你还不明白吗?你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