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说:“对不住,那个……我得下去一下。”
话音未落,四位膀大腰圆的黑衣保镖齐刷刷站起来,嘻哈王阴着脸问:“他说什么?”
颂颂只好又解释:“请大家稍等,发生了交通事故,司机下去交涉一下。”
四位黑衣大哥却似乎不打算善了,站在原地继续怒目而视,其中一位黑衣大哥不知什么时候磕破了脑袋,大黑手掌一抹,糊了一脸鲜血。
这下车厢内又一阵骚乱,有人拿出急救箱,帮黑衣大哥止血。工作人员一番紧急磋商,决定由颂颂先送受伤的黑衣大哥去医院。幸好医院不远,正好是颂颂住过院的那家,她熟门熟路,立刻把黑衣大哥送进急诊。
急诊室里人并不多,黑衣大哥人高马大,一脸狰狞的鲜血,在小塑料椅上一坐,犹如一尊黝黑的铁塔,四周病人纷纷退散,跑去坐在隔好几个座位的位置上。
黑衣大哥本来就脸色阴沉,这下顿时黑得要滴下墨汁来。颂颂只好陪笑:“应该很快轮到我们了。”
果然,穿白大褂的值班医生很快过来朝他招手:“那个,头上要缝针的……”
“m@#%&^f$%*&!”没等颂颂反应过来,黑衣大哥一声怒斥,抡着大铁锤似的拳头冲了上去。
颂颂电光火石般明白了怎么回事,冲上去挡在医生身前。医生的身手恁的了得,将将躲过第一拳,第二拳就落在了颂颂的肩膀上,打得她一跤摔倒在光滑的地板上,眼前一阵繁花似锦的金星。她忍住巨痛连忙解释:“‘那个’means‘that’。”
黑衣大哥也懵了:“notniger(不是黑鬼)?”
她除了苦笑只有苦笑。黑衣大哥过来道歉,值班医生也过来扶她:“你一个小姑娘,这么英勇干嘛?”她扯着嘴角忍住痛:“打了我总比打了您好收场,再说也是我的不对,他们已经不爽一天了,应该早些想到这是个误会。”
值班医生领黑衣大哥去处理伤口,叫了一个护士过来帮她看看肩膀。其实并没什么大事,没伤到骨头和关节,只是肩膀上肿了一块。她连忙打电话给大部队,一是报告情况,二是提醒工作人员注意用词,别再闹乌龙了。
护士把一个冰袋按在她肩头上,喟叹:“都说如今当医生是高危职业,没想到你们做翻译也要挨打呀。”
她笑:“哪一行都一样,受点委屈难免的。”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今年夏天多雨,时时听到哪里群众在看海的消息。伴随着雨声,不知是远处的哪里,救护车的警铃声在空中隐隐约约地回响,片刻由远及近,渐渐清晰起来。
护士的看了看震动的手机,把冰袋交到颂颂手里:“有两个车祸病人,我得走了。”
不出几分钟,急诊室里繁忙起来。救护车停在大门口,一阵骚动,急救人员举着输液瓶推着病床,疾风一般地冲进来。先后两架病床,鱼贯进了手术室,随着病床奔进来的还有一个中年妇女,握着病人的手被分开,生生被医生拦在手术室外。
有好事群众跟到手术室门外看热闹。颂颂从来不爱赶这种热闹,可是今天也举着冰袋跟去走廊上看了一眼。
中年妇女呆呆站在手术室门口,头发已经凌乱,满身的烂泥和雨水,白衬衫的胳膊上染上一片殷红的血迹,雨水顺着裤脚滴在光滑的地上,片刻积起一滩泥水。
护士过来劝她,她呆呆地问:“我儿子在里面,我能不能进去?”
护士低声地劝慰着,她站在门口不肯走,只重复那一句话:“我儿子在里面,能不能让我进去?”片刻才放声恸哭,语不成声:“我儿子在里面!我老公也在里面!”
围观的群众纷纷同情地摇头,有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不知为何,颂颂站在当地没动。窗外大雨倾盆,中年妇女的恸哭变为呜咽,肩上的冰袋冻得她脑子发麻,她甚至可以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她盯着医院光滑的地板愣了片刻。女人的呜咽,围观的群众,手术室大门紧闭,这情景竟然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忽然脑袋一阵剧痛,她在心里喊,完了,又来了,不会又要晕?然后“唰”的一声,大脑黑屏。
四周黑暗一片,象在深海潜游,又象是身处山底的隧道,耳边有呼呼的风声,身体随着空气奔涌,眼前的黑暗一眼望不到尽头。潜意识似乎在大喊,鲁颂颂,快醒醒!她拼命挣扎,突然臂弯一阵刺痛,她猛地睁开眼睛。
窗外的雨仍然在下,打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她躺在急症室的床上,胳膊上吊着针头。刚才那位护士低头站在床边,正在替她整理输液瓶。
病床的四周拉起了帷幕,顺着帷幕的缝隙,她远远看见亦辰站在偌大的急诊室外,似乎正和什么人说话。隔得远,急诊室里还有别人在讲话,她听不见他说什么,也看不见他对话的对象,只遥遥看到他的侧脸,和平常沉稳的样子不大一样,似乎神情激动,语速很快。
“醒了!”床边的护士过来替她垫高枕头,“别担心,你没事。医生来看过了,脑外伤恢复中偶尔会有晕倒的症状。和你一起来的那位病人已经被你单位来人接走了,你的家属在门外,我叫他们进来。”
结果进来的只有一个shane,她好奇地问:“和你说话的是谁?”
他顿了顿回答:“范羽。他说有事,先走了。”
她颇有些失望:“一眼都不看就走了?好久没见到大师兄了。”
亦辰答:“刚才你昏迷时他进来看过了。”他替她垫高了枕头,坐下来,握住她的手,低着头,久久不言不语。她好奇地望着他,他才问:“还疼吗?”
她呲牙咧嘴:“很疼。”
他才抬起头,伸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最后说:“我问过亦萱,她说你这样的情况,应该去美国彻底检查一下,看看大脑的器质性损伤到底有没有愈合,毕竟那边的治疗技术更先进些。”
她当然不是想要兴师动众,迟疑说:“没那么严重吧?再说医疗费用我可负担不起。”
“医疗费用你不用担心。”他说。她还以为他要拍胸脯说医疗费我来付,结果他迟疑良久,望着她,很久才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结婚的话,我公司的医疗保险可以负担所有费用。”
她惊讶地张大嘴。他望着她的表情,神色一顿,补充:“当然,如果将来……将来哪天你想离婚的话,我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这下她笑了,确信他在开玩笑:“原来我结婚就是为了骗保呀。”
他半晌低头一笑:“确实,那怎么行。”
她这才想起一件大事,差点从病床上跳起来:“忘了给你买生日礼物。”本来觉得送走了嘻哈王还有时间去商场临时抱下佛脚的,结果没来得及。她表示内疚:“那这样吧,有什么愿望,我替你实现?”
他这才抬头,也不答话,一丝微笑缓缓浮上嘴角,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丝绒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对银色的耳钉,小小的两颗星星,中间镶嵌更小的蓝宝石,在病房的灯光下闪着微芒的光亮,美得不像话。他小心翼翼地将耳钉拿出来,郑重其事地替她带上,最后俯下身,轻轻吻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说:“不用,愿望已经实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raysnow,jane樱桃,枼月二三的地雷。
第32章doyou......?(5)
想让颂颂去美国就医,并不是亦辰心血来潮的想法。最早亦萱提出来,后来因他脑袋一热的那一晚,只好被搁置。现在他重新提出来向亦萱咨询,亦萱震惊:“,你脑子又抽坏了?嫌幸福生活过得太长?你确信你要这样做?”
他沉默,然后说:“现在我有什么选择?我不能不为将来考虑。”
亦萱很久不说话,最后说:“也是,这事恐怕瞒不了一辈子,拖得越久将来对彼此的伤害越大。还不如你主动点,她现在就想起来,兴许还有原谅你的机会。如果她不能接受,你们也好说好散,免得浪费彼此的时间和感情。”
颂颂听了却说什么也不同意,她说:“不过偶尔头晕一下,又没什么大事,记忆嘛,我的心理医生也说了,准备好了自然会记起来,这事儿急不得。兴师动众去美国干嘛?医药费很贵的。”
他劝她:“医药费我借给你,只是先检查一下,花不了多少钱。”
她说:“不要,我可不想欠人钱。”
相持了几个星期,颂颂没有松口。最后一次提到这事是周五的傍晚,他们吃完了饭去外面散步,她说起她的童年:“记得小时候吃一种预防脑膜炎的糖丸,奶油味儿,特别好吃,我吃了自己的还不够,偷了幼儿园其他小朋友的,一个人连吃了三颗,吃完了躲在桌子底下舔手指头,才被老师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