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谁都说不准会干些什么。指不定什么时候适应了药性,或是遇上什么强劲的刺激醒了。这条小命还是危机。”
等等,顾梦头上的乌云怎么好像又厚了一层。
顾梦幽然看了他一眼,又一声不吭了。抱着胳膊大步前行,留了个萧索的背影给他。
齐昭轻咳了一声,自知多话了,忙跟上并肩宽慰道:“但只要把虫引出了,这些自不成问题。”
“可是说不准,不是吗?”顾梦停下步子看他。齐昭说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煞虫去引,可他们又不会养煞虫,去哪寻第二条煞虫?
齐昭走到她面前,语气是少有的郑重:“好或不好,那是她的命数。我能治病治人,但不是神仙,做不来与天抢命的事。你懂这意思吗?”
齐昭离得近,顾梦得仰起一些才能看进他眼里,一眼不眨地对视了会,才低头含糊道:“我知道……”
齐昭笑道:“好了,先别多想了。天色不早,一整日也就嚼了两块烙饼,就算你不饿,我可是饿得眼要冒星。不如先找个地果腹如何?”
顾梦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察到她的肚子快要饿扁了。
她朝前头看了看,往不远处一指:“去那吧,万茗酒楼。”
齐昭说之前囊中羞涩,蹭了一路吃喝穿住实在过意不去,如今进了帐有底了,晚间一顿说什么都得他来请。
两人在万茗酒楼挑了二楼一个临街的位子坐下。闷热之气被窗边风一吹,带走了大半。
万茗酒楼不愧是明城最高的楼,酒楼设了四层,一层大堂人声喧闹座无虚席,酒楼伙计忙得足不点地,灵活的似一只只穿行的游水鱼。
三四楼设的雅间包厢。
两人都没兴趣吃什么雅致,又受不住底楼的喧闹,还是坐二楼临窗吹风看看街景更舒坦,何况二楼前头还置了个桌子说书,嘴巴吃着,耳朵还能听个热闹。
两人坐下的时候,说书先生刚拍下醒木:“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道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这回,我们说的是京城里头,那徐……”
齐昭边吃边听着,时不时弯唇一笑。说书人说来复去,多是夸得今上如何圣明,再者就是一些从京里传出来的故事。
外头的人,反倒都喜欢听京里的事,说书人嘴皮子一溜,那些在京里司空见惯的小事也能被讲得绘声绘色,听来也另有一番趣味。
顾梦吃了一会后,就拿着筷子光扒拉自己碗里那块可怜的东坡肉,筷子随着说书人的抑扬顿挫,配合着一挑一刺,一块肉愣是被她拉出了一碗肉丝来。
齐昭见她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搁下筷子说道:“你就放过这块肉吧。若不喜欢,要不要再点些喜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请个客如此抠门,叫你食不下咽。”
顾梦扫了一桌子满满的菜,拍拍胸口道:“我是真饱了。”然后不知想到什么,搬了两碟菜搁在面前,“我都说两人何必点这么多。粮食不可糟蹋,这两碟我点的,我解决,其余这些,这些,还有这个,就你负责消灭了。”
见她如此一本正经的为难人,齐昭没忍住被她逗笑了。
顾梦划分完归属后,十指交叉搁上了下巴,看向窗外忽然冒出来一句:“我弟弟也同她一般大呢。”
顾梦这是要跟说书人争场子了。齐昭知她从曹家出来后,心里就闷着什么,见她要提,立马把说书人的声音摒除在外,做一名专心聆听者。
“弟弟小时候也粘人,跟曹溪没差多少。不过他比曹溪要可怜多了,因为他越粘我,我就越不高兴搭理他,曹溪我还抱了她这么久呢。他啊,整日就跟在我屁股后头跑,却从没得过我什么好脸色。我做什么就学我做什么,也没点自己的想法。每回我都甩掉他,想想我这姐做的也是挺坏的。”
“小时候我顽皮,也讨厌功课。那一回城里灯会,可我犯了懒没做功课,爹娘就禁了我足让我将功课补上。我一听,那哪成啊,于是表面应下,待时候差不多了就打算偷溜出去。”
“没想到防过了爹娘,却被那跟屁虫给发现了。他也不管我是去看灯会还是做什么,就巴巴的跟着要来。我嫌他烦啊,又累赘,不乐意带他。那个时候他看着我,就是这副被抛弃一般的,可怜兮兮的眼神……”
顾梦抿了抿唇,收回的目光一暗,陡然沉了声一字一顿道:“我要是知道……”
“那个傲气的小家伙?真没看出来,原来以前如此缠人。如今看着可不像,这都换成别人巴着他了吧。”齐昭突然间打断,晃着筷子摇头感慨道。
顾梦刹那间回神,发了会怔,勾唇笑道:“可不是。这么一比,还是更小些的时候可爱。要知道那家伙小小年纪,最后竟告发了我,害我禁了两月的足,当时还不如带上他呢。”
前头说书人醒木一拍,又换了个故事来讲,开始说起邻国的风土人貌了。这比之前的还新鲜些,酒楼里大家都听得认真。两人也听着,一时沉默无话。
顾梦听了会,起身去解手了。
齐昭也有些撑了,拿起酒杯饮了一口。他从头到尾就喝的这一杯,此时才过了半。
方才有一瞬间,顾梦的眼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从她眼中泄露出来的那道情绪,是在她身上从未看到过的。
那是一股狞结的恨意,猛然窜出,如猛兽露牙,要是不立刻驱走,必定一口下来碎皮断骨!
她放出来的兽,撕咬的亦是她自己。顾梦这自伤的功力竟不只浮于皮囊了。
虽不明缘由,但他下意识就打断了她。
沈钧卿以往提到顾梦时除赞赏之外从不提其他。此次之前,甚至连名字都不曾提过。
所以齐昭不明白为何顾梦会有一瞬间那般的神情。旁人光是看,便觉得心都被揪起来了。
江南第一大布庄顾家的二小姐,却有着克夫邪祟的传言,深夜浴血而归的目击,且惧火畏焰。还有指甲盖那么点的内力,和一手精妙绝伦但从未用过的鞭法。
说她狂傲,却不像江湖女子一样热血恣意,若说她内敛,又与世家女子截然不同。
之前的家丁和水贼激出了她的胆色,眼下更多了一处。
狠色。
不过这些毕竟非己之事,他也不好再揣度了。
杯中的酒液轻晃了晃。
这时,临桌的两个男子边听着说书,一边议论起来。
“他说这罗国的有些城镇,往哪看都是一片黄沙,你说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