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担心季云黎的伤势。
刚刚自己将手递给他,他展颜笑了一下,紧接着却支撑不住跌坐下去,按着胸口急咳两声,就又见了血。
傅兰君心头猛地跳了一下,问他怎么样他也不说。
如今在鹤颐楼的雅座上,对面坐着绪明玉和他的娇夫人,又觉得十分局促,纵使知道季云黎状态不好,也不知该怎么关心他。
还是绪夫人先说了话,她站起身来,道:“菜肴还没上,我来给三位倒酒吧。”
她处处展示着贤妻良母的好风度,绪明玉也时不时与她眉目传情,看的傅兰君心里又是一阵不是滋味,任她倒上酒。
她又朝季云黎巧笑一下,作势要给他倒酒,季云黎挡住她,又面色不善的咳了两声,道:“不必,我今日身体不适,不宜饮酒。”
他此话一出,傅兰君便忙转头目光切切的问道:“可是疼的厉害?若不然先回府改日再约也不迟,反正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要解决也不在这一两日!”
不怪她大惊小怪,她与季云黎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五日,可这么短的时间便见他咳出两次血来,虽平日不见他行动有什么限制,这回吐血也多半是自己打的,可谁知他身体有没有什么病症?
先不说她日后要嫁给他,便是朝廷季太史大人的身份,在傅府出了什么事,傅家也指不定又有什么麻烦的。
季云黎听她的话,便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微微蹙着眉,有些委屈似的,道:“是有些疼。”
傅兰君眼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问:“那怎么办?我们回去?”
季云黎摇了摇头,又将眉目温软下来,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道:“不碍事,别担心。”
傅兰君差点反手打在他脸上,幸而绪明玉先忍不住了,重重道了一声:“季大人!”
季云黎回过头去,疑惑地看着他,道:“怎么了,是菜肴出了什么问题?”
傅兰君眼看着绪明玉额上青筋跳了一下,心说以往自己觉得季云黎是坦荡君子,当真是让他这副皮相骗了,这分明是只气死人不偿命的狐狸。
他如今的神色让绪明玉觉得有力气都没处使。他扯了扯嘴角笑道:“季大人帮内子找回宝玉,在下不胜感激,敬您一杯。”
季云黎神色一讶,转眼又笑道:“绪公子,我刚刚说过,我今日身子不适,不宜饮酒。”
若是旁人说这句话,定会让旁人觉得是不给面子,可季云黎如今脸色当真不好,任谁也不会怀疑他此话有假。
绪明玉又是失策,愣愣的举着酒杯的手还没放下。季云黎见他还持着酒杯,就皱了皱眉,拿起面前的酒杯来,与他碰杯后,道了声:“请。”
说罢一饮而尽,又侧头蹙眉咳了两声,绪明玉见状便慌了,忙道歉:“太史大人,我不是……我不是有意,还请季大人不要见怪。”
季云黎边咳边摆了摆手,傅兰君终于看不下去,上前为他拍背,一边道:“不能喝便别喝!逞什么强?”
他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这时候菜肴也拿了上来,季云黎却只动了两筷子便放下了。
绪明玉勉强笑了笑,问道:“可是菜不合胃口?”
季云黎又摇了摇头:“只是没什么胃口。”
绪明玉屡次向他示好,他都敷衍的应着,有时候甚至不想理了便完全不说话。傅兰君也能猜到他是因为自己对他有很大的意见,也不多说什么。
吃到一半,季云黎忽然起身,道:“稍等,我有些醉了。”
他一共只喝了那一杯酒,又能怎么醉?傅兰君知道他这是给她留出时间来,将两人的话说清楚。
他走之后,三人谁都没有言语,倒是绪明玉先说话了,“兰君……”
他先前叫她傅小姐,不过是碍于季云黎在场,心里还是想着与她亲近的,“兰君,你要嫁给季大人了?”
傅兰君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嗯。”
绪明玉又问道:“他待你可好?”
傅兰君沉默了一会儿,忽地抬起眼来,道:“他很好,比你好。”
绪明玉一愣,便听她又说道:“明玉哥,我喜欢了你好多年。”
那声“明玉哥”,还是他俩儿时一同玩耍时的称呼,如今再从她嘴里说出来,让他百感交集。
他还来不及感慨,便听傅兰君又道:“我十四岁那年你成亲到如今,我从未停止过喜欢你。”
绪夫人在一旁听着这话,就要发作,却让绪明玉死死拉住。绪明玉艰涩道:“兰弟,是我对不住你。”
傅兰君摇了摇头,只觉得心头疼的厉害,喉头发紧。她吸了两口气,才道:“不怪你,我那时女扮男装,你自然认不出。再说即便不是如此,我也不能强求你喜欢我。”
她淡然一笑,道:“明玉哥,如今我不想再喜欢你了。”
她笑了笑,“他家世比你好,样貌比你强,品性……”她顿了顿,看了他一眼,“至少对我,比你要好太多。”
绪明玉心中异样,垂着头不语。
傅兰君觉得泪水要涌出来,便起身道:“我也有些醉了,先告辞。”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别让你的夫人再来傅府,我招待不起!”
她说着,便落荒而逃。她知道自己此时的姿态宛如一只斗败的公鸡,不知有多可笑。
季云黎回到雅间见傅兰君不在,先是一愣,随即又在座位上坐下来,问:“阿君都与你说了?”
绪明玉心中慌乱,单手撑着额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喜欢我那么久,我……”
“你知道。”季云黎冷淡的打断他的话,绪明玉抬起头来看他,却见他眼眸中一片冰冷,甚至还带着厌恶与不屑。
他说,“你知道,她这个人是藏不住心思的,你从开始便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