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放风（下）

sp; “洗个澡，”三炮吼道，顿了顿又补充道，“每个进来的新人都得洗！”

    “老大，”6简指着墙头，“那还结着冰呢？”

    “洗好之后，等会到我那拿双棉拖鞋，不洗的话，我帮你洗！”三炮沉着脸道。

    其他人都穿着棉拖鞋，只有6简穿塑料拖鞋，脚都被冻麻木了，三炮正是看到了这点，才说出那番话。

    “那个，我的毛巾肥皂都在里面。”6简抬头望了眼天，推脱道。

    天一直阴沉沉，仿佛阳光也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

    “我给你拿出来了！”徐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毛巾递给6简。

    “谢谢咯？”6简眯起眼看向徐强。

    “应该的，”徐强避开6简的眼神，“洗了澡没东西擦干会冷死的。”

    三炮指着水龙头道：“肥皂那里多的是，洗吧！”

    6简扫视一圈，所有人都在看好戏一般看着自己，同病相怜不是应该相互搀扶吗？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他看着身边一圈人或兴奋或麻木的神情，一阵苦笑，人心呐，真他妈恶心，越是被压迫的底层人，越恶心！

    “好！我洗！”6简突然笑起来，笑的无比灿烂，“老大，脱下来的衣服放哪？”

    “放你自己凳子上吧！”三炮答道。

    “你们这些，哎，操！”6简一边脱衣服，一边喃喃自语道。

    “嘿，新兵，这个给你！”曾群从水龙头上端的储物格里，拿过一个脸盆和肥皂，走到他身前。

    “随便搞一下就行了！”曾群低声留下一句话，回到自己座位。

    两个洗衣服的人起身，把满地积水的墙角让给6简，6简第四次在陌生人前赤身**，干燥的皮肤遇到冷空气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吧嗒！”

    6简踏入积水当中，千疮百孔的塑料拖鞋抵挡不住混浊肥皂水的侵袭，瞬间沦陷。

    既然躲不开脏水，那就接受吧，6简想道，他打开水龙头，将脸盆扔在下方，双手接了些冷水在胸口使劲的摩擦，直到胸口一片通红。

    “新兵，随便拖一拖就行了！”一道沙哑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没事，既然有人喜欢看，别让他们扫了兴！”6简端起满满一盆水，从头上倾盆而下。

    冰水如醍醐灌顶般让他豁然开朗，他各方面都不错，但性子里总欠缺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凡事瞻前顾后，畏畏尾，有猎人的耐性，却总是需要给予致命一击的时候抑制不住犹豫。

    此时，他感觉自己就像被生活捶打了无数遍的红铁块，被放入水中淬火，随着一阵水汽腾起，洗去铅华，百炼成钢。

    6简抹了把脸，从容的打上肥皂，转过身，面对着众人，慢慢搓洗，他要顺势洗去羞涩和畏惧，淡定面对操蛋的人生。

    “新兵，冷不冷？”三炮缩着脖子问道。

    “冷，但是很爽，你要不要来试试！”6简答道，又操起一盆水，从头上淋下来。

    三炮浑身一哆嗦，笑骂道：“疯子，我和你们年轻人比不了，徐强，要不你去洗一个？”

    “算了吧，我还是等晚上再洗！”徐强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人群有些沉默，越是遭受不幸的人，越喜欢看别人的窘态，以平衡内心的情绪，如果看不到便兴致索然。

    普通人对有勇气的人既有敌意，又充满敬畏，这和出身地位都无关，是上天赐予每个人最公平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