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才将红莲业炎先后召唤回去,燕平生等得花儿都谢了,听他们复述盟军的如火如荼之后,他一边被把脉,一边狐疑试探:“诸葛舍我破阵,可能需要你夫妇的支持,你俩会去吗?”
“显然是要救的。林美材她六月时就救过秋儿的性命。”何业炎笑着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婆娘,瞎说什么呢……”慕红莲看出燕平生的不悦,既是迎合宗主又跟老婆抬杠,“我可不去。她是叛逆之后。”
何业炎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好像立场跑偏,讪笑:“当然,还得宗主您点头不是?”
却说两军交涉之后,金方大多武将也是难以成眠,包括完颜璟亦毫无睡意,总觉得自己脏腑在被毒虫啃啮。
然而宋军明言需要一天时间,地盘是他们的他们有相对主导权,投鼠忌器的金军不得不服气,终究又难掩愤懑、担忧、焦虑,一口恶气憋着出不来,唯能够私底下相互推诿和怪罪。
无官职在身的轩辕九烨是最早的众矢之的,先有人说,他想割凤箫吟首级的做法不对,“虽然会对宋匪攻心乱心,但宋匪或能如你所愿一盘散沙,却更可能末路凶徒狗急跳墙”,指责过之后又抱怨,“天骄大人太激进啦。”然后就自然而然上升到问罪,什么罪?战斗紧要关头,他居然给凤箫吟解了剧毒!虽然据说是十之二三,却当场出现了世所罕见的“诈尸”,直接导致金军战败。
于是众说纷纭:“毒蛇,你是故意的?!”“从未听说过您有过紧张、手抖的时候。”“传言说你觊觎林匪悍妻,原来是真的?怕是早就思索着要救她命了……”“据说近年来和唐门打过不少交道,原是为了救她吗。”
脏水从四面八方泼过来,他既不像陈铸那般泪如雨下,也不似完颜纲那样气急乱咬,毕竟不是他们那样的性情中人。他就像寒棺洞口的白虎那样,是兵器?是暗器?无所谓,全都一股脑儿吃,不过不会对劲敌喷出一股狂风,而是直接咽下去就好。觊觎,觊觎个屁啊。我和唐门打交道,明明是为了多掌握个杀了她和林阡的方法!
还有谁比他更懂,这一战之所以会败,根本不是金军谁表现不佳,相反,每个武将都发挥得出色,情报也没输给对面分毫,问题完全出在完颜璟身上,他但凡有点胆识都不至于做了宋匪的人!
尤其那道赶紧撤回来否则诛九族的命令,下得荒唐可笑,白白断送了翻盘机会!
此时此刻,轩辕九烨也只能在心里嘀咕,静默望着完颜璟归咎其余责任:“那蠢货偷着胡闹也便罢了,凌大杰,谁命你公然放火!不知那会害了朕吗?!”
“……”那蠢货,是在说我轩辕九烨么。可笑,到底谁是蠢货?!
“皇上息怒。这场火,凌大人怕扰了皇上,便来请示了臣,臣胡乱做了主……唉,现在想来,确实不对。”仆散揆知道他们大半都遭贬职,开口自保只能加速死,所以急忙揽责在身。
“皇上,时候不早,先去就寝吧?”封寒由于曾救过完颜璟一次性命,所以是曹王府里难得的完颜璟宠臣。
“罢了罢了。”完颜璟这才有些困意,对这场问罪不了了之,“众爱卿也且先去休息。”
群龙无首的曹王府众将,谁都不想再纠缠于这无用之事,尤其孤夫人、凌大杰、仆散揆,作为和尚的知己之交,无不担忧他的生死。
毕竟王爷吉人天相,他们尚存一丝侥幸,然而和尚情形却很不妙,哪怕出动了大半军医甚至太医院,众口一词“尽人事听天命。能否度过今晚,全凭他自身意志”。
他自身,却看不出到底有无求生欲。这几个时辰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但凡有神智有力气,竟都是在跟各种人,既动情又悠哉地交代遗言……这当儿终于轮到孤夫人,他认出她,用力缩回被她攥紧的手:“施主,莫悲伤,人死四大散,一堆猛火千足万足……”
“忧吾思,我不是什么施主,只是个喜欢你的人。”孤夫人连连摇头,噙泪继续紧握,感情如少年时强烈。
“贫僧,出家人……”他没力气,仍然拒绝,孤夫人与其余女人不一样,她们都是他出家前没断干净的情缘,孤夫人却明知他是个和尚还对他动心的。
“我自知此生独染情衷,也断不会阻碍你修行。不求你顾我分毫,只盼你将我与其他人区分看待。”孤夫人泣不成声。
他眼中却众生平等,所以没有随她心愿:“贫僧圆寂之后,还望施主,继续保护王爷……”
“我已经保护他快三十年,连着你欠他的那份!”孤夫人狠狠的表情,执着,“今次你若真的去了,我便立即自尽相随。”
“施主切记!贪、嗔、痴,三毒也……”和尚话音未落就又晕厥。
“忧吾思怎样了?”黎明时分,高手堂众人齐来探望,仆散揆忙不迭地问。
“还活着……”孤夫人一夜忐忑,眼睛虽肿,却因为和尚脉搏未消而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他……是被你吓的不敢死了吧。”凌大杰叹道。
“熬过来了就好。”岳离也松了口气。
其实他们几个,这一夜也都来看望过他,得到了他的几句“遗言”相赠,却是听了一堆佛语,像极了廿五年前他的“每日一禅”。
不刻,封寒急急赶来:“出大事了……”
“何事?”那时岳离等人才知道,这一晚并不安稳,渊声的徒子徒孙们不仅没有冷静提出绑匪该提的要求,竟然反而继续犯事、出来抓了更多无辜,金军宋军都有遭殃。
由于这晚仆散揆一直作为主帅看着形势、只稍微闭目养神了片刻,故而闻讯时不像他们这么吃惊。
“渊声门人虽然没提条件,但我推测,他们是和镐王府、郑王府一样,想为渊声‘要平反’,讨个公道。所以,不可能只抓宋方人质。”岳离说出他的见解。
“只能这般解释了……我军有不少兵卒被抓,目击者看见是渊声麾下,唉,我军尚未恢复元气,居然不堪一击……”封寒一脸郁闷藏不住,“宋军据说也有几处着火,五岳驻地纷乱不断,不过,应该不是宋匪为了逃避嫌疑自损。”
“显然不是自损。”仆散揆点头,“林阡不是那种人。”
是夜,宋军金军受到了几乎同等的待遇,寅时前还算安稳,寅时后心惊胆战,敌人给金军留下了一片狼藉,给宋军则放了四五处火。
金军之所以确定犯事的是渊声的人,是因为好歹还跟对方照了面;宋方失火却失在吕禾、丁志远、万演旧部三处,另有冯天羽两处,前三正好人心惶惶,后二又逢寨主不在,所以连肇事者的面都没见到。
那时林阡正好睡了两个时辰起来,闻讯前往、接连扑救了前三处,所幸伤亡不大,所以和赵西风极力安抚,出山后到达东坪,恰好那里也起了火,帅帐火势犹大,思及冯天羽不在,林阡才刚放下心,却听想救火而不敢上前的兵将们说,主公,里面有人……
他毫不犹豫就冲进去,也没具体听到底谁在、几个人在,一口气冲进去逮到一个人就抱住往外飞奔,纤腰楚楚,依稀是个女人,还没看清楚是谁,她就急切地牵着他往回去:“孩子!还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