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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4章 不求天怜,但求不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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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局,电光火石收容,兔起鹘落回击,一气呵成地帮助力拔山转守为攻,宋恒大惊失色,未能及时应变,生生被他打在右胸旧伤口,同时认清楚来者何人:“司马隆……”

    因为猝不及防,宋恒险些被碎步剑的煞气圈直接碾碎,亏得临危之际身体本能应激出全力防守,才堪堪保住了这条命,然则胸口一麻,眼前忽明忽暗。

    “司马将军,您终于来了!”宋恒耳鸣时,心知司马隆是楚风流藏兵,刻意等自己落单时突袭的,正因为要藏,所以来得不及时,不由得哼了一声:“偷偷摸摸,算什么将军,小人!”

    “能送林阡臂膀下地狱,还管什么将军小人。”司马隆一脸阴冷,与昔日判若两人。自从中线传来齐良臣的噩耗,他不止一次泪湿前襟怎么可能心情好。

    “我是主公臂膀啊……”宋恒听见了,心里竟还一喜,差点忘了这是生死关头,片刻就被拉回现实——苦撑司马隆十余剑的他,勉强只能守在碎步剑的第二层上,进退两难,筋疲力尽,余光扫及完颜力拔山看样子也快恢复气力了,悲从中来,大吼一声:“跟你们拼了!”

    末路凶徒,总能爆发出超常战力,“云楼半开壁斜白”“银浦流云学水声”“甲光向日金鳞开”,瑰丽无双,世所罕见。

    在司马隆眼中,却是强弩之末,等着被第三层碎步剑境吞没的下场:“可惜得很,这般好的剑,终成广陵散……”

    “顾影自怜,委实凄凉。”斜路忽然响起个冰冷的声音,与此同时一声急剧的抽响,司马隆的剑不由分说从宋恒胸口回旋。

    银铠白袍,蓝发翩然,眼眸邪恶,和俊傲阳光的宋恒一对比,真正令人一看就觉得他坏到骨子里。

    并且同宋恒的剑法瑰丽截然相反,他一到场,一出鞭,一追击,漫山遍野都是风飚惨烈、雪暗天地。原就是寒冬季节,完颜纲和完颜乞哥只觉手冷心冷,哪里甘当看客啊,完全沦为了任人宰割的鱼肉!就是这杀人无数的手,近年来指点着短刀谷大军挥师北上,令陇陕境内遍布宋旗,令徐辕可以心安理得地坐镇川蜀,令林阡可以毫不费力地去环庆、河东、山东等地开疆辟土。

    “寒泽叶……”完颜纲语带颤抖,情不自禁地又往后缩,一恍惚险些直接掉下悬崖,还好完颜乞哥一把将他拉住:“稳住!”

    寒泽叶先声夺人横鞭扫退司马隆力拔山,撑起摇摇欲倒的宋恒:“挺住!”

    “我……我还好……”宋恒喜不自禁,但见他手臂也血流不止,意识到此情此景凶险。伏羌城远近都是败战或意欲扳平的伏击,烽火连天即便谁能留意到他们的记号也没那么快来援,宋恒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恢复,可该死的内息怎样都无法调整。

    “少逞能了,你且看着,俘虏是我的!”寒泽叶冷肃一笑,衣袍推远宋恒,再度出鞭抖击。

    对付等闲之辈可以用“凝固”之招,寒枫鞭,鞭初行,敌知岁寒,感岁寒;但对付完颜力拔山这种档次,自然是“支离”之式,鞭出手,感松为枫,泽玉成褐;不过,给司马隆看见的,必是“蔽目”之效,鞭扫天,夕沉暮林,叶叶蔽泰山。从容不迫,毒辣地针对对手各个击破。

    司马隆虽然早已没了“斥引一线”的破绽,却因为齐良臣之死而难免退步,此战中竟然被寒泽叶的鞭法蔽目蔽心险些再度遭到干扰,好在最后一刻终于醒悟、全力以赴消除破绽,硬生生地把寒泽叶连人带鞭吸到剑上。

    然而寒泽叶内力并不比司马隆差多远,何况他素来擅长剧烈转折,早在涉险之前便另辟蹊径,非但虚晃一招在另一侧得手,并且及时回防、鞭在身前舞得密不透风。司马隆攻势受挫,身上鲜血汩汩,看寒泽叶好像也被煞气伤及,才总算找到些慰藉。司马隆接连几剑追前,很快去到上风,正想着寒泽叶应是旗鼓相当、不该败得如此之快,忽然发现寒泽叶好像正巧毒发,真正教司马隆意外之喜。

    宋恒看寒泽叶鞭风变缓情知不妙,一息之间瞥见完颜乞哥又发暗器,宋恒顾不上那么多陡然跃起,一剑凌空奋力地挑开暗器,完颜乞哥和完颜纲皆被排开数步,见状,同样也在休憩的完颜力拔山上前来拦,宋恒当即与他欺身搏斗,以二敌二很快便与寒泽叶并肩作战。

    血虽时断时续,但流过筋脉,竟热到爆沸,泽叶,你我同列九分天下,常说你鞭法川蜀无双,可比得上我江西一剑封天下,宋恒豪气一笑,应变虽不及,爆发却强于他:“没逞能,敌颅都归我!”

    寒泽叶不禁一愣,明明同辈,却觉得他那样年轻气盛,纵使天昏地暗,眼神都是专属于少年人的灿亮,这双眼仿佛在说,泽叶,你终究抢不过我。缓得一缓,宋恒果真逞能地把司马隆抢了过去,换了个垂死挣扎的完颜力拔山给寒泽叶。

    “好,近来我记性不好,你记得怎么打他。”寒泽叶稍加提醒,宋恒便记了起来,寒泽叶在营帐里给自己画过图,教过自己浪荡子对司马隆的破解方法:“记得!”上个月初四的天靖山上,他十招有八招能害得司马隆第三层剑境出问题,可惜一场大雨司马隆被齐良臣救走了,害得主公对这个俘虏失之交臂……宋恒脸一红,寒泽叶心有灵犀:“雪耻!”“是!”宋恒一经提点,又提了一口气来激斗司马隆。

    寒泽叶刚好可以调匀气息缓过这一阵突如其来的毒发,一边尽可能恢复正常,一边对着完颜力拔山四两拨千斤,血雨腥风中,寒枫鞭泰然自若,劈扫时云龙突来,卷缠时狡兔忽去,不在他正对面都觉得周身发寒、眼花缭乱,在他攻击下只知杀气层叠暴涨、死亡气息裹挟。同样体力下降,完颜力拔山体力下降更快,震山锤光凭蛮力,愈发没有还手余地。

    好一把寒枫鞭,乱世辽阔都在鞭侧,再反观玉龙剑,盛世繁华全在剑尖,司马隆实际要对付一个以上,自然不敢对任何一个怠慢,没有任何走神机会,劣势下唯能化悲愤为力量,将他的碎步剑也施展到极致。四人混战倏忽白热,由于纠缠太紧加上地势险峻,此刻再发暗器容易误伤自己人,故而完颜纲二人只能紧张举火把照亮。不过这里根本用不着光,内力爆鸣也好,刀剑相擦也罢,经行处到处都被战魂照亮。

    四人战力却完全不平衡,三个绝顶高手纵横交织的杀伤当中,实力稍逊的力拔山最早离场,这一刻恰逢寒泽叶宋恒互换了两次对手给对方休息,力拔山也不知是被鞭打被剑击还是他们合力打败的,连退数步,不停吐血,口中还连连叫着“好”,这二人真是最佳拍档,配合无懈可击。

    “那就放马过来!”司马隆毕竟状态鼎盛、有备而来,此刻直接以少敌多,委实具备宗师风范。打定主意,发挥内力的绝对优势,以碎步剑第三层剑境对寒宋二人同时进攻,希冀能将他们一起吸到剑锋上撞,当是时,寒宋二人才发现司马隆果然和主公说的一样“经验滚雪”,上个月还能十招有八招打败他的玉龙剑法,宋恒已经试到五招都不成:“他果然进展神速,遇强则强……”

    “这样的人,不能留……”寒泽叶暗忖宋恒吃力,以寒枫鞭给他过渡了一式,仍然失败,宋恒拼到第七招后再度折戟,伤痕累累,眼神忽然黯淡,脸上的倔强也少得多了……

    “这就放弃了?”寒泽叶带着一丝嘲讽的口吻无缝对接到他的站位上,第八招迅猛杀出不遗余力,宋恒眼睛一亮,清楚地看见战机,不该放弃,第八招依旧有用!

    思及寒泽叶毕竟毒素发作,这一招只有平素五成杀伤,宋恒虽然也杀成了血人,却因为机不可失,毫不犹豫地往他鞭旁递送气力,剑鞭偕行,竟觉看见了疆场蔓延,感受到战鼓错落,神交起彼此的前半生,一瞬,漫天遍地不知是玉龙还是寒枫,无论在咆哮的还是在飘落的,色彩全都是如血如火……

    司马隆未想自己会毁在这意想不到的最后一招,眼看寒泽叶和宋恒都已被吸到他剑气之内,只差毫厘,躲无可躲的却竟是他自己……那两个少年的脸上,竟都带着和若干年前田若凝一样的笃定,宁可一死,也要先将他灭!

    当然是一样的,都是短刀谷义军!

    须臾,那丝必胜的笑,从他脸上转移到寒泽叶唇边和宋恒眉眼,不,不,我司马隆不能死,还要为大哥报仇!不能死在这里!他哀吼一声,哀兵必胜,殊死一搏,寒宋二人虽被他猝然冲开,却双双带着必死之心重新回头,任凭脏腑被他内力震伤,亦要殒身不恤将他封死,默契之至,一个以鞭蔽目,一个以剑斩颈……

    死在哪里,岂是你说!

    是胜者说!

    风起云涌,山崩地裂,属于司马隆的血从他断裂的躯壳里四面崩喷,寒宋二人只觉报复了主公从山东之战以来最惨烈的仇与耻,这一刻齐声大笑,完全藐视了其余三个杂碎,甚至不知他们到底是何时、怎么逃的。

    他二人许久都持着差点打断的寒枫鞭和卷了刃的玉龙剑站得笔挺,看着似乎还能再战三百回合,所以才将那三个给吓走了?然而不得不说杀司马隆实在太难,他俩的战力和他俩的武器同样都被掏空。不消片刻,笑声渐歇,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

     

    一个体力不支,一个气若游丝,神智却都还算清醒,等了许久都没见人来,不知石硅郝定战得怎么样了,不知曹玄李好义何时增援伏羌城……

    “怎么,还没人来,该不会败了……”宋恒断断续续说,嘴唇发紫脸色惨白。

    寒冬夜晚,重伤之下,谁经得起雨雪交加,寒泽叶看宋恒失血过多,苦于自己毒发,无力给他治伤,却岂能任由着他生命渐渐消逝,想起宋恒生命力强,便强忍着喉间的血,跟他说鼓励他的话:“宋恒,我从黔西跟随主公的第一战,心底就有了那样的信念:任何一战哪怕落下风,只要主公还在,就不会输。”

    “嗯……主公,我从夔州,就知道啦……”宋恒惨淡地笑起来,“他是个藐视兵法、临场逆势的奇人……可他,终究在东线啊。”

    “活着回去,便一定有重逢他的时候。”寒泽叶见他还是眼皮耷拉着毫无斗志,又想起当初天骄在他重伤的时候怎么安慰,“我听天骄说,他之所以抗金,是想要洗雪父亲的耻辱,前辈大业未尽,后生壮志不改;我,原是想为弱者赢强权,后来,主公不计前嫌,我这锋芒便指他所指,对他有害的我全除尽……你呢,你为什么抗金?”

    “我……”宋恒忽然哽咽,这一刻不像少年倒像个孩童,“我,我江西宋家堡,门口有一条小溪,很漂亮,溪上总是飘着轻烟,就跟仙境一般,我离开那里以后总是想念它,就想,天下若是处处都有那样的景象,该多好啊。”

    寒泽叶心念一动,竟比我坚决,更贴近主公。

    “我知道主公和我想的一样,这一切,本不该只有他一个人扛,好端端的,早生华发。主公需要臂膀,就像需要天骄,需要主母……”宋恒闭上眼微笑,悟性这么好,居然立刻有了求生欲,寒泽叶笑容僵在嘴角,宋恒和我竟心疼的一样:“对,就是这样,活着,宋恒!”还未说完,喉咙一甜,不知是毒发还是内伤,竟然头晕目眩吐血不止。

    浑噩间,不知宋恒是何时坐起,似是聚集了平生气力来抱起他:“主公的臂膀,向来都是你,泽叶……”

    寒泽叶一颤,哪料到他这般心善,只听他真情流露:“若是再这般耗下去,敌人们醒悟了杀回来,我们一个都逃不出去,不如泽叶你活着走,秦州还能维持到他回来……”

     

    注:章节名出自古风歌曲《不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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