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里好像有一个类似的场景……心念一动,回过神来,刚好发现又一幅“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的画面,更加令他感到飞转流动势下的闲淡宁静意,“刚好,咱们去越溟河的南面,找天骄……”
“林阡哥哥,你想通了!”柳闻因喜不自禁,认真听了他几句,哪还再管其余的事。
只可惜这船并不能带他们过去,因为是一条千疮百孔的被人遗弃的……
“既想通了,那便不要这条已残的,林阡哥哥且随我走?”闻因说起她用来寻林阡时那条完好的船。
“等等……”夜幕慢慢降临,细雨随风而至,越溟河上一波起而千流动,烟水弥漫,茫茫无际,他望着天际坚决不褪色的月光,印染在每一道原已暗沉的山河,一时之间,浮沉悲喜全随着那条和月光渐渐融为一体的残破之船而消失殆尽。
月印万川,满船载辉,那个这些天来若即若离的场景忽然又找回来了——自觉罪恶滔天、内心严重污染的他,又一次看见了无穷无尽的苦海里,一大片尽情享受着光芒的洁白得发亮的不染世俗的美丽木芙蓉!
“你回来了,吟儿……”情感升华,他不知自己物我两忘到不分场合,直接就伸手去触摸那碧玉长柯雪色衣……瞬然他如遇疾电被弹回,不对啊,于他而言,长久以来吟儿一直就只是个梦幻泡影,怎可能有这样真实的触觉和感受……不对!
“不,你不是她!不是她,吟儿她,已经死了,早已不在了……”他那超强的自控力再次说服自己吟儿已是不存在的,既然思绪不清晰,那就将它打清晰了!他不知自己本来已经要复原、却因为错误的执念而多走了一步弯路,强行收回他原已捧上柳闻因脸的手,毫不犹豫操起刀来就往自己头上砍,头破血流后还二话不说地撇下她立马就朝南面飞奔,分毫不管脚下的是水还是陆地……
“怎,怎么了……林阡哥哥!”先前追上他时所依赖的船不在近前,被吓坏的柳闻因一时根本来不及追:林阡哥哥他,不想起盟主还正常、一想起她就癫狂凌乱,难道说她才是他恢复正常的隐藏的最后一关?
无奈之下,唯能和浣尘渊声、天衍门门人、吟儿碰面后再度分工——鉴于林阡已朝南面去了,他们必须赶紧追上他、竭尽所能调控他的心绪;吟儿也得向天骄等人说明情况,子时之前务必要带一个正常的他去同金方交涉。
却说吟儿到紫竹林扑空后再回到死亡之谷前线,刚把柳闻因的所有见闻复述给天骄,就听得一声巨响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一干人等全都心有余悸,最先以为是掀天匿地阵又发,随后看并未天变才松了口气,不容喘息却又觉脚下颤动不休,循声望西北、正北、东北方向蓦然就漫空血腥。
“这是……万尺牢?”轰隆不停的雷响,依稀可辨的火光,沸反盈天的人声,似极了不久前定西的大圣山和小青杏……吟儿毛骨悚然,唯恐林阡他真的失控入魔,先于金军把万尺牢里的妖魔鬼怪给放了出来!!
“谈判前后,控弦庄一直鬼鬼祟祟,百步穿杨军和十三翼便也安排了一些在那里巡视……”徐辕原想安慰吟儿放宽心、金人就算毁诺也不可能打进去,但是下一刻他也意识到了,该不会是疯魔的林阡打进去了?
“不会是他!再怎样,也还有闻因呢!”吟儿无助到已经完全把希望寄托在了闻因身上,一时之间她真的难以判断,林阡是离明心见性一步之遥呢,还是行百里路半九十、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成魔还是成神,本就在于一线之间……
慌慌张张地作为先锋奔过去,路上她无论如何都还带一丝希望,然而,靠近那渐渐止歇的风暴与沙尘漩涡时,吟儿那原就蹒跚的腿脚险些直接瘫跪在地,一颗心也瞬间就死了大半……
泥泞中,急雨下,乱石间,到处都是尸体,有从万尺牢中逃生却赴死的囚犯,有金方暗中潜入窥探的间谍,那些或许都不算无辜、不重要,却还有……死状无比安详的浣尘和渊声,横七竖八的天衍门所有的门人,包括……完全看不出生命迹象的段亦心和轩辕九烨……闻因,闻因呢?难道说已经粉身碎骨?!
当是时,那个堪称结界的粉碎边缘只剩一个名叫林阡的活口,不,名叫林阡的灾厄,明显滥杀后的他正举着滴血的刀狂笑,他脚下,所有勉强存活只敢往万尺牢方向奔逃的强者们全都成了弱者,都撕心裂肺喊着就是这样的一个玄衣白发嗜血恶魔……
天动地荡,血流成河,那人伫立制高点远远地睥睨着逆流而上的她,连人带刀都透着摧毁万物的霸气和藐视一切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