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完颜讹论一想不错,转头向下,看林阡却波澜不惊,一愣。林阡冷漠看着城关上的这群人,虽不知他们到底在密谋什么,但知他们向来龌龊,也料定他们不敢杀吟儿。是以林阡一直任海、林美材率众冲锋,自己则指挥若定、见机行事——越不惊慌,越能救吟儿。
“林阡,你只消……费半炷香,停了你麾下兵马,上前一步与我交涉,如何?!”完颜讹论出得穆陵关,一人一骑,一把大刀。他争这半炷香,无非是等那仆散留家的大军回归。
“林阡你到底答不答应?!”苏慕岩的声音骤然压下来,帮完颜讹论一起威胁。凶神恶煞的他,直将吟儿推到了城头最险处,确定了林阡更清楚地看见她此刻处境。
林阡面色倏忽变得铁青,当见到苏慕岩刀尖顶着吟儿,而吟儿气色难看地摇摇欲坠,林阡心内,岂能不煎熬?!他恨不得立即就上去穆陵关,打扁了苏慕岩那个兔崽子!然而,置身后兵马何顾!
“半炷香,咱们有这时间!”林美材在他身边,力劝。林阡转头,看见海的目光,虽无言,却坚毅。
林阡点头,策紫龙驹往前的第一刻,他已经决定,不管多艰难,既要保证吟儿安危,也要保全身后兵马万无一失!这蓄积在山东几十年的铁血风云,万万不可以因为这半炷香而一笔勾销。
所谓的交涉,无非是要挟,谁都可以想到完颜讹论会说什么——完颜讹论问:“林阡,给你时间考虑,到底是要你老婆,还是要打胜仗?!”吟儿冷笑,这么多年,每个敌人,问的话都是一样。
海那一刻扣紧了掩月刀,想,其实,如果能救盟主,哪怕就不要胜仗了,败得退回莒县去,只是……莒县一城的军民性命,和盟主母子的,孰轻孰重啊……海心中凄楚,情知难选,闭上双眼。
林阡看了城墙上的吟儿一眼,淡然回答,距离虽远,相视却近:“无需考虑,她就是胜仗。”吟儿傲然一笑,她就知道,他两个都要,却没想到他是这么答,这断人口舌的口舌!
“狡辩如斯,果然野种!废话什么,冲他放箭!”苏慕岩狂笑一声,宋军听得这话还不解其意,完颜讹论也没料到他这般沉不住气,就听得城上面搭箭开弓,全部都灌向这正与完颜讹论交涉的林阡,居高临下,纷扬湍急。吟儿大惊,海大惊,完颜讹论也大惊,这分明是金人失信,失信到这个地步!
千钧一发之际,就见这紫龙驹长嘶一声,拔开四蹄,却并非后退,而是驮载着林阡直冲过去,配合着饮恨刀出鞘的一道寒光,雷霆般出击、斩杀、削落,几丈之外一道弧线,百余箭矢如触疾电,全然烧焦无一例外。
苏慕岩惊见变故,吓得赶紧自保:“林阡!你还打吗,还打,我就把她剁碎了摔下去……”
那时林阡已打下这几百根箭来,在金军瞠目结舌定格当场的状态下,朝着完颜讹论头顶上的苏慕岩厉声喝:“若敢伤她分毫,你同这箭一般!”
“啊……”苏慕岩一怔,又惊又乱上前一步,吟儿因他力道太大几乎坠下,倏一站稳,头晕目眩。
“放箭!放箭!”苏慕岩情绪失控,急忙道。仿佛他才是被劫持的人质。
便见这第二轮箭矢齐往林阡射去,齐心协力,气势汹汹,吟儿觉城垛都有崩塌之势,便那时,海等将士们早被激怒,宋军阵中冲出十余骑重盾勇士,临难不顾生,冲过这漫天遍地的死亡威胁,齐齐聚拢在林阡的身边,士气与杀机分毫不差,交睫之间斥尽攻势。这第二轮箭甫一落完,林阡忽然爽声大笑:“杀上去!这穆陵关上,总共不过这百十个人!”
完颜讹论啊了一声面如土色,穆陵关上的弓兵们也尽数吃惊,宋军听得这话,却是大受鼓舞本就也义愤填膺,所以再不犹豫,一干骠骑如电驰出。没错,穆陵关上不过百十人,他们,所谓的半炷香以及频繁放箭,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居然……连表面功夫都不作?……他的心,是肉做的吗?!”苏慕岩大惊,眼看林阡指点着千军万马,霸气凌人地往穆陵关冲击,除却弓与箭、刀枪剑戟,竟连抛石车、火药火毬,也尽数等候已久……雄壮了千古的齐长城,何以在这一刻如此渺小,不堪一击!
“守住!守到仆散将军回来!”完颜讹论一边喊,一边提起大刀直往林阡舞,他虽武功稀疏,倒也能凝聚人心,所以,轩辕九烨才放心把穆陵关给他守,可是,这一刻他勉强接下林阡饮恨刀,才一招,便已经双臂发麻。余光扫及,已有宋军强行架梯,垛口处腥风血雨,谁的枪挑上了谁的刀,哪一方的将士头颅滚落到城下的多……
林木萧森,风色凄冷,地势觉宽,天宇回迥。寒光闪耀,霹雳翻滚,赤焰冲天,满城烟沙。天涯海角,处处是战,吟儿笑看着夕阳凄清,想,自己近乎陪林阡战遍九州,但这一刻,意义又不一样,这是他们的小牛犊,第一次看着它的父亲,攻城略地,马踏天下。
便那时,玄色风影一掠而过,原是邪后飞身上来,显然是他们分工负责好了,由她来救吟儿,吟儿大喜,正欲挣脱开苏慕岩,孰料这惊慌失措的苏慕岩手忙脚乱,竟猛一用力,将她往城下推,吟儿倒退半步已然失足,身体被缚根本无法自救,眼睁睁看着邪后也脸色大变没挽得住自己,一瞬之间,就被推下了这危高至极的雄关穆陵……
“吟儿——!”邪后悲从中来,惨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