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气沉沉了两天两夜的城镇大街,陡然间涌出了一大片百姓争先恐后,万人空巷,热闹之至——
“大叔,这是怎么回事?”乔装后的杨宋贤拉住一个跑得慢的大叔问。那大叔却蛮力挣脱一溜烟似的,杨宋贤一身武功都白费,追不上,老远听到他疯了一样喊:“快!快去抢啊!再晚就来不及啦!”紧接着就不止杨宋贤一个人武功被废了,又一大群黑压压的人类大肆涌来,吴、林二人也来不及闪完全被卷入其中……
远远望,人群的彼端,光线聚集在两个熟悉的人物身上,冯铁户、张睿,作为冯张庄的两大望族领袖,正在联手给村民发放盐粮。
冯铁户,地头蛇,钞引制盐商,与山东盐司使勾结,常年运销官盐牟利;张睿,同样作为一方地主,长期在乡村中籴粮剥削,近年也热衷于以粮换官。冯铁户的儿子冯有南,当年花钱在红袄寨还买到一份位子,义军鼎盛期也算捐了个堂主,待到义军零落,他立马就变了嘴脸、撇清了关系,带着一群愿意跟他的弟兄在他老子后面跑腿,显然那群人早就已经如陈旭预言的变了节;而张睿的儿子张强还不如冯有南,经商二百五,学文半吊子,习武只算花拳绣腿。
吴林杨熟知,像冯张家族这些投机倒把的商贩,最乐于见到天灾人祸,好趁机哄抬物价,攫取、压榨、讹诈,无所不为……他们联手发放盐粮?只怕买卖更为恰当。
三兄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挤了出来,听几个落在后面正自牢骚的村民议论了两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果然并不简单——眼见寒毒外泄非同小可的百姓们,不敢再乱吃冯张庄的任何食物,不敢再喝黑龙河或是西溪的水,一度引发全城恐慌,而冯铁户、张睿等人,据说与金人交涉了多时,才和邵鸿渊束乾坤达成共识,每几天发放一次这种特殊盐粮,方能抵御四境寒毒的威胁。他们说,这些盐粮就是解药,金兵们也是以此解毒。事实上,这些天来,百姓也都因此存活。
“说得好听,交涉,发放,冯铁户、张睿,像是这么高尚的人吗!”宋贤冷笑。如他们这般黑心的商人,将从这特殊盐粮中牟利多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民众们一窝蜂似的,搞得好像不要钱一样,而其实,全是以高价去抢购……
林阡心底,却骤生一股寒意,如果说,这种号称可以抵御寒毒的特殊盐粮,其实才是冯张庄第四种也是最重毒源!所以才解释了遍寻不得,所以才解释了仿佛到处都有毒源!
金人通过冯铁户和张睿把另一种更难觉察的寒毒混在了盐粮里,这种毒和外围寒烟还不一样,这种寒毒发作较慢,甚至中毒者本身感应不到,因此,他们才以为他们抵御住了——事实上他们不觉得冷,是因为他们本身比外界冷!他们服用的根本是毒药,而和金兵们的真正解药截然相反!
“你看他那恶心的作态!不知私底下收了金人多少好处!”宋贤看到冯铁户龌龊的嘴脸就不爽,差点忘乎所以、直接掳起衣袖冲上去,林阡急忙将他拉住。收了金人多少好处?岂止啊,他们还帮着金兵在坑这些无辜的宋民!冯铁户和张睿知情么?若不知情就是愚蠢,若是知情简直卑鄙、该死。他们已经丧尽天良,在帮外虏残害同胞——“宋贤,不得打草惊蛇。”林阡低声制止,“我且去领一些来。将这盐粮带回去,先让樊井验看。”
吴越和宋贤皆是一震:“怎么?!”
林阡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了。
“若然被我料中,毒源就是村民本身,以及这些所谓的解毒盐粮。”林阡道。
他心知,这种可能性已经基本成立,金人唯有以寒烟恐吓、再以盐粮侵入,才能最直接最持久地掌控冯张庄民众。因此,金人才不是那么介意外围寒烟,最强效毒源莫过于此。林阡当务之急,是将这些盐粮带回箭杆峪,希冀樊井和茶翁对症下药。
“那咱们需要改变计划了?不再先解毒后长驱直入?”回去路上,杨宋贤边行边问。
“是了,此情此景,毒还未完全驱散,没到强攻的时候。”林阡点头,“这些盐粮樊井先判。待他对症下药,我再重新部署。”
“嗯。”宋贤点头,心情平复了少许,拳却还紧紧攥着。
“可咱们封堵了外围毒源,会否已经打草惊蛇?他们发现我们来过,会否对无辜变本加厉?”吴越有所担心。
“我也曾有所担心,不过,现在看来,不会。”林阡看四境依然毒烟缭绕,“他们暂时还发现不了,也无心注意到。”
吴越点头,面色舒缓:“只缘身在此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