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都交给岳离处理,来过却不亲自主宰,根本原因不正是对岳离的绝对信任与了解吗。岳离,会失误,会失策,却不会失败。
二月廿一,夜。
战争没有愈激烈,而是愈紧张。和平时的一切景象,战乱后都似外罩了又一层布防。以前来到天外村,岂会见到这种现象。
吟儿忆起先前和林阡回老屋追忆往事,天外村还一片安谧祥和争如天外,如今却竟四面寨墙环绕各种陷阱机关,心中一恸,物非人非,如今林阡也不在她身边……
“师母的防御,和哥哥做得一样好。”这时妙真的声音响起,吟儿的思绪才回来,心也一暖,是的,金军强,我军也不弱。她听林阡赞过杨鞍的防御体系无人可比,此刻得到妙真这句,心情当然大好,胆气恢复满值。
“哥哥说过,最好的军容,是即便天子在此检阅,天子亦都觉得自己是寻常将士。”妙真说道,闻因听得这话,看城楼上士兵披坚执锐时刻处于备战的状态,而执弓者搭箭弯弓好似一声令下就能射,道“确实不错。”
吟儿被她俩夸得喜滋滋的,又不好把功劳全据为己有,便谦虚地说:“天外村布防,除我监督之外,最该归功的,还是杜当家了。”笑意忍不住全在脸上。
妙真一怔,怎好像多了句“除我监督之外”?闻因微笑,盟主这样说是见怪不怪的了。
她几个正在对话,恰看到杜华上来,似是要禀报箭矢扩充之事,吟儿赶紧迎上:“杜当家,怎样了?”
“时间太短,未曾充足,若金军进攻,只怕不够。”杜华回答。
星衍道:“金军定会再来叫阵……”
“他爷爷的,这帮金军最喜欢叫阵,尤其太阳出来的时候会准时叫,都用不着鸡叫了!”祝孟尝骂道。
“呃,若真是到明早倒也来得及了,可惜,他们不会放弃今晚的。”杜华说。
“而且不是叫阵,应是突袭。”飘云补充,孟尝一愣:“为何?”“攻坚之难,他已尝够。”飘云道。孟尝哼了一声,鄙视金军:“从前闪电袭击,他们也不是没尝过败。”
“他们刚在冯张庄和天外村各碰了一次壁,不会自我降低士气的。”吟儿认同飘云分析。
“嗯……也对。”孟尝点头。
“不管是叫阵还是突袭,对于我们都一样,我们都急需箭矢。”杜华面露难色。李全在一旁,沉思着什么。
“没有箭矢的话……那就继续用命拼!”姜蓟握拳,星衍点头。吟儿本能按剑,再一转头,就看星衍和姜蓟两个人去磨刀擦枪了,真是比她还要气盛。
自杜华带来这坏消息城楼上全是愁云惨雾,这当儿孟尝回顾战事,叹说,“全怪那两轮箭矢,要是不射,天外村还是会有不少。”闻因听得这话,说:“林阡哥哥的计划里,原没有耗这两轮箭矢。”妙真神色即刻暗了下去,“都怨我。”
“也怨我!”星衍立刻插嘴,姜蓟急忙争:“还怨我!”“行了行了,这不是埋怨的时候!”飘云皱着眉,无语地看着他俩。吟儿看着他们仨,忽就笑了起来。
“有妙计了主母?!”祝孟尝一喜。
“没有……只是想到,这两轮箭,都是我下令的,以后林阡追究起来,我该怎么狡辩的好。”吟儿笑着想。
“主公他、追究起责任来……”祝孟尝眼睛一瞪,想起被林阡训斥时揪耳朵的疼,就一哆嗦。
“追究起责任来,板着脸,凶得很。”吟儿回想起自己跪在林阡面前时林阡的说教,“凤箫吟,你哪里来的胆子!若是寻常兵将,早便吊起来打!”
“对对对,就是这个语气,还有……祝孟尝,日后再胡来,严惩不贷!你这贼子,尽败坏义军之名!”祝孟尝点头,找到知音了。
众人凡被林阡斥过的都笑,都觉得熟稔。他二人这么笑论林阡,城楼上气氛登时就回转,终不像适才那么愁苦,仿佛林阡就在他们身边似的。
“嗯,说起来好多天都没见过主公啦,怪想他的,不听他训,都不习惯。”贱人祝孟尝忽然有点惆怅。
“是啊,只要最后还能再见到他,别的什么波折都是细枝末节了。”吟儿亦点头,微笑说,“要好好活着才能见到他,那当下最重要的事,便是如何用这一段岳离休兵的空隙,来填补咱们的防御体系。别料到了怎么死,就真的怎么死。那是岳离的策略,不是咱们自己的。没有箭,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切莫遂了金人的意!”
“正是。”众将皆点头。哪个不想再见林阡?即使刚离开他的闻因妙真都归心似箭,何况这个已经与他分开了极久极久的吟儿,吟儿回到适才的问题上,兀自狡黠地想,以后林阡追究起来,该怎么狡辩的好,嗯,以后,横竖都有个小牛犊啦。
唉,这一晚上,注意力转移了很多次,都该是太想林阡了,其实吟儿喜欢号施令,但更喜欢站在阡的身前号施令。因为,有他撑腰的仗才知道一定赢,然而——是时候该磨练自己以及诸多小将们,打一些前途未卜的仗了。
前途未卜,可不是说脱离了林阡的计就一定不行的。一场战斗中林阡算不到的漏洞,得由他们这些当事人自己补。生与死,本就是即兴演绎。
她知道岳离即将对冯张庄和天外村择弱而攻,金兵很快就能蓄满战力宋军却防御薄弱,这关头换别的任何一家兵马都可能军心不稳,岳离当然也算到了天外村城楼上的愁云惨雾吧。如飘云分析的那样,十有***会来夜袭,这种夜袭岳离不怕宋方会料到,因为宋方料到了会加军心的分崩离析。
但岳离也注定小觑了她凤箫吟,岳离宠辱不惊临危不乱,她即使千钧一也能付之一笑。没有斗不过去的敌人,没有渡不过去的劫难。有她在的地方,允许输,但不可以凄惨地输。
“主母说的是。怕夜袭,又缺箭,这道理,跟主公遭遇的缺兵、缺地方是一样的。”这时飘云看到李全握着的长索,灵光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