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展徽一笑,“他先前降金,你却不顾他家眷,过河拆桥,说得过去?”
诸将皆是一愣,心想完颜君剑行这一招棋完全是为了招降、安抚更多的红袄寨兵将,若是这叛徒在意想要换回罗姓女,完颜君剑再如何不肯放过孙邦佐,都不可能为了一个人质而毁了招安政策,面前只是一个龙泉峰,事关的却是整个山东匪类,包括他们前不久才刚招降的时青寨夏全寨部分宋匪。
“有了这个筹码,先胜而后求战。”展徽笑而看向已经被押上来的罗姓女,如此,龙泉峰之危立解。
“二当家,你也有个展军师啊。”徐辕听罢,舒展了眉头,看向杨鞍。
“万望我今救局,能为此战赎罪。”罗姓女通情达理,以戴罪之身同意交涉。
“若能帮他退出这乱世纷争,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徐辕扶起她说。罗姓女目中噙泪,泣不成声。
“完颜将军,我手里也有个俘虏,与你做一个交易如何?”徐辕重新出现在寨墙上时,完颜君剑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农妇身影,不觉一愣。
“当家的,救命啊……”那农妇痛哭,声动四野。
“阿罗……”那叛徒原还看守在孙邦佐身侧耀武扬威,这时候脸都白了,完颜君剑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压低声音:“安稳些,一个女人算什么要紧,将来可给你加官进爵,何愁不能三妻四妾?!”
那叛徒原先张皇失措东张西望,这时吃了完颜君剑一颗定心丸登时唯唯诺诺,不再慌乱想要救她,然而终究一日夫妻百日恩,眼神不时往寨墙上瞟。
不矛盾,他利用她,他却也爱她,虽出卖了她想以她在抗金联盟顶罪,但好歹觉得只要她说清楚被骗不至于丢了她性命。哪像现在,竟居然性命攸关,而且大庭广众之下……
“当家的,你利用我,不顾我性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罗姓女反复挣扎,歇斯底里要从寨墙上跳下,被徐辕强行拦下:“你死可以,若孙当家回不来了,你必然不能活命,不过,也不会死得轻易!”
“你……你们要怎么对她……”涉及脸面,那叛徒霎时慌了,完颜君剑大惊,即刻跃到他身边制止:“蠢货,你难道听不出他是故意……给我消停些!”转身对徐辕:“什么英雄好汉,什么武林天骄,男人们征战沙场,竟绑个家眷要挟!”
“什么完颜永琏,什么仁义之风,允诺要招降厚待,却连家眷也不顾!自愿降金之人,一时春风得意,他日弃如敝履。”时间紧迫哪还管什么名声,徐辕便只能不解释而直接反击,完颜君剑神色一滞,还未来得及反驳,便那时徐辕趁胜追击,“罗姑娘,可惜你瞎了眼嫁错了人,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没想到人竟可以这样狠,为了利益犯下这抛妻弃子罪行!”
“什么!”那叛徒最后防线都被击垮,当时就跪在了完颜君剑脚下:“将军,求您大慈悲,我与她成亲好几年啦,总算有了个自己的骨肉……我答应将军,一旦交换人质,必为您充当先锋,将这龙泉峰宋军连根拔起!”
罗姓女在寨墙上远远望着,沉默倾听,一滴眼泪悄然滑过脸庞。
“……你……你这个蠢货!”完颜君剑气得甩袖而去,那叛徒喜极站起,押着孙邦佐便从金军走出,往阵前行了数十步直至无人空白处。不刻宋军也由国安用带着罗姓女一起,出寨门而前。名为交换俘虏,实则金宋双方从达成共识的第一刻起就尽皆剑拔弩张,杀气在静谧中暗涌如潮。
“放!”那叛徒与国安用齐齐松手,孙邦佐和罗姓女各自往对面奔。
错身已十几步开外,忽见完颜君剑弯弓搭箭,用意明显是要往孙邦佐射,尽管宋方诸将都清楚,需要把交涉的距离控制在离金阵百步以外,然而完颜君剑能射的岂止百步?孙邦佐没走到国安用处就绝对还没脱险,不死也会被完颜君剑再抓回头。
一声激响箭已离弦,国安用眼疾手快抢前一步、一脚便将那箭当空踢开,拉起半昏半醒的孙邦佐就即刻往回:“跑!”话声刚落,完颜君剑又两箭落在身畔,所幸都被寨墙上徐辕射偏。“奸诈至极!”杨鞍就猜到完颜君剑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气愤之余当即策马冲出寨门接应,孙邦佐的麾下们随之而去。“众位将军小心。”徐辕没有别的命令,张汝楫展徽一同帮守。
“杀!”完颜君剑趁着这交涉刚完、寨门未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猛攻,当下一边号施令攻城,一边带头弯弓射击。金军先锋多为凌大杰身边的拏懒大军,虽三位主帅都命断凤箫吟之手,但众将士空前凝聚奋勇杀敌一往无前。拏懒军的战力如何?别忘了,先前林阡和凤箫吟两地相隔,多是拜他们所赐。
国安用已扶着孙邦佐即将到达杨鞍处,但不幸还是被金军先锋围堵在核心,眼下只留一个缺口,兵戈云集怕是出不去了。国安用自忖凶险正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杨鞍柳暗花明,一声“鞍哥”脱口而出,喜出望外眼前一亮。“你带邦佐,先从这里退出去。”杨鞍说罢。“好!”国安用会意,言听计从,扶着孙邦佐一路奔走,箭矢如雨点般打在他们脚后跟。
稍安全再往后看,早已经看不到人,金阵俨然已将杨鞍等人围死。“鞍哥……鞍哥他?”孙邦佐神智略清晰,担忧不已,哪还记得先前对杨鞍的有所保留。“他会安全脱险。”国安用笃定地说,负起孙邦佐继续走,脚步分毫不停,手上刀剑更左右开弓,终冲破重重刀光剑影到达寨门,一个踉跄险些倒下,被赶来的张汝楫展徽齐齐搀住。
杨鞍持刃杀敌,以一敌百,大小回旋斩贯彻局间,一弧湛清,层叠气旋。完颜君剑虽欲加害,却因徐辕居高急射而不得近,徐辕手上弓箭只对准了他一个人,心无旁骛,自是看准了他最可怕。
御风箭早随徐勇入土,徐辕手上的哪个不是御风箭。
奈何那仆散安贞休战片刻又再回阵前,鎏金铲恢复满力当即就朝杨鞍打,徐辕暗叫不好,即刻命张汝楫先行去拦完颜君剑,自己则随后执冯虚刀杀入金阵包围。
午时既过,大阵坍塌的轰隆声从西方天际滚滚而来;
午时一刻,地动山摇的休止换来了摩天岭万籁俱寂;
二刻,那边突然四起火光,三刻,浓烟冲霄,天昏地暗……
摩天岭,龙泉峰,咫尺天涯,与子偕行。
僵持了足足有三刻之久,徐辕、杨鞍、张汝楫终还是寡不敌众,数百人被完颜君剑、仆散安贞几千率军困于绝境,展徽国安用孙邦佐守城自身难保,寨墙已有金军攀上……好不容易杨鞍又挑到个兵阵的破绽意欲将张汝楫等人先推出去,奈何就在那时、一只明晃晃的武器大力往自己击来……
雪上加霜!金军竟又有兵力增补……
这一路人马来得突然,众将士都不能防备,杨鞍的手臂顿然被这“鹰抓”击中。此兵器净铁打造,其重不亚于斧钺,特殊在于构造,杆端有爪形如人手,故杨鞍越想要抽身反而越不能挣脱。更因这鹰抓初始便嵌入了杨鞍肉中难以拔出,使得杨鞍在这一刻已然被拉倒落马,张汝楫靠得最近赶紧要救,奈何鹰抓主人力大无比,非但杨鞍未曾获救,更连张汝楫也被带下马来。
“东方大人,来得正好!”仆散安贞大赞,杨张都已是瓮中捉鳖,徐辕一人自然孤掌难鸣。
“东方大人”四字划过脑海,徐辕下意识想到东方雨,然而一惊回头,看到是一个相貌的年轻男人,容颜英伟,偏偏力大无穷,百十斤鹰抓在手,竟不费吹灰之力。
“除我海州军精锐之外,还有淮北苍梧派所有高手,他们与我兵分两路,理应就在不远,悉数为将军助阵!”东方大人话音刚落,宣告宋军大势已去。
“他们来不了了!”斜路里却又多出个声音来,应声而现一个紫衫女子,踩踏多人而来,落到杨鞍张汝楫身前守护,说时这女子爽朗一笑,按剑看向天骄徐辕:“天骄,苍梧山的那些,都是我们小秦淮越副帮主的亲朋好友。帮主过话了,不把他们招呼好,越副帮主就会不高兴。”
徐辕一笑,知小秦淮的又一支后援也在半道,他依稀记得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是某个姓贺的当家:“贺当家,帮主可也来了?”
“君前哥比我来得还早。”女子说罢,仆散安贞一惊,不知是真是假。
“思远……?”仆散安贞的身旁忽然响起这样的声音,贺思远双肩一颤,下意识地回眸去看,暌违数年,重逢竟在战场。
“阿财……”不,是文修。
东方文修。
昔日多情才女,怯懦仆人;如今这宋国草莽,金朝官将。
来不及寒暄,只能随波逐流这兵戎相见。
金宋人马都越增越多,龙泉峰战场兵流汹涌,厮杀声刚起,马蹄声又近,西看硝烟未散,东望兵将不绝。
“胜南他们,快脱险了。”杨鞍最先获悉有关林阡的情报。
“他们凯旋而归,咱们也该拿下个胜仗为他们洗尘。”徐辕笑道。
“想得真美。”完颜君剑冷道。“若能胜我,再言凯旋。”仆散安贞提铲傲然。
因贺思远率小秦淮及时赶到并沿途便将苍梧派擒获,东方文修给金军赢得的人多势众一去不返。这时候的龙泉峰也步上摩天岭“正面交锋”的后尘——不再有暗箭伤人,不再有以多欺少,只有正面战场,势均力敌。故欺身肉搏,你死我活。
混战中,许是别人都已乏力,许是武器过于别致,他东方文修竟成了林阡回归前的最后亮点,手中鹰爪所向披靡,如钺宕击,如矛戳扎,如斧撩劈,撕开宋军的层层防卫,只为到达那一个身影,“思远……”思远回头一眼,明明坚强决绝,却隐隐透出一丝不舍。
“撤!”“东方大人,回来!”斜路传千军万马之声,原是林阡大军已回归,虽是败给了完颜永琏,能活命却也堪称凯旋,仆散安贞和完颜君剑攻城不得、只能下令撤军,对垒两方立竿见影越分越远,东方文修的不退反进显得尤其突兀。
当此时东方文修和贺思远各自落在金宋两军的最末尾,只有这样,两两相望才最近。
除却他二人,却还有那罗姓女夫妇,意外地也身处两军对阵的中点,林阡大军的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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