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杨林楚先后身临的云深不知处,宁家当地称之为“浓云井”,也正是叶不寐言之凿凿的“坑”,王天逸夸大其词的“悬崖”。彼处,黑云雾是每夜丑时都可能经过的常客,当其呼啸而过,周边天昏地暗,即刻阴沉黑透,若是在浓云最卷积时,不惧未知危险而深入其间,咫尺外就不辨途径。
“不辨途径”,对众位高手而言,难度也仅此而已。遗憾的是,五虎将先有了犹豫和分化,后各怀鬼胎,竟然没有立即率众直下救援楚风liu,徒错过了良机,害得本无危险的楚风liu,硬生生成了最令轩辕九烨担心的那一个。
按说这几个时辰里,轩辕九烨最多的感受应该是遗憾或者担心,着手的也是在密切地关注着五虎将的一切,可为何又觉得讽刺?
讽刺,这场千载难逢的浩劫,来得未免过于凑巧,沦陷其间的,竟是北第三与北第四同时!
正午时分,阳光逆风袭来,于深林间交替隐约。
忽见那浓密之中急速行近、风尘仆仆一位不速之客,不是二王爷完颜君随又是谁?当看见他的到来,饶是一贯处变不惊的轩辕九烨,都难以遏制心头的诧异:魔村领地极端凶险,这位一贯胆小怕事的二王爷何以敢来?而且看情形,他不仅完全出于自愿,还俨然对薛焕施行了强制——强行地,以王爷的身份,命令薛焕跟随入村不得违令!
惊诧之余,轩辕九烨不得不信,二王爷走进战场的动力,是楚风liu。一听说她遭遇危险,他身上的陋习缺点就都一扫而光,毫不犹豫自愿地加入营救、出谋划策——虽然他这么想未必能这么做,就算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如果只从这一个角度讲,九烨觉得,二王爷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至少,他还算是个男人。
“王妃便是这般失足落下去了,和林阡一先一后,恐怕要受到林阡的牵制。”梁介忆及楚风liu失足瞬间,还胆战心惊。
“不止牵制,林阡很可能会趁机劫持王妃,以作人质。”梁四海道。
“何必灭自己威风,两位梁将军。”王天逸冷笑,“你们可别忘了,从过去到现在,一直我们是猫,他们是老鼠。”
“猫逮老鼠,逮着逮着,竟被老鼠给拽下阴沟里去了?”罗洌叹了口气,并不明显站在哪一个立场。
“林阡可不是老鼠。”薛焕为这比喻而笑,“如若王妃真正是猫,林阡当是老虎,猫和老虎,只怕会惺惺相惜。”
薛焕说的又未尝不对。林阡当年,和王妃有战场上的缘分,处事手段、作战技巧皆有相通,以林阡个性,未必会对风liu伤害。轩辕不禁点点头。
完颜君随却陡然色变,明显很不高兴:“惺惺相惜?风liu和林阡?”
“王爷不知……过去在泰安,王妃和大王爷……”随从正要说话,完颜君随脸色更差:“不必说了!”随从也察觉气氛不妙,赶紧住口。“怎么会有zha药?天骄大人可否给我一个详尽的解释?”完颜君随转过头来。
轩辕一怔,他原先,是想把五虎将的嫌隙压制在最虚无,完颜君随的语气,却似是要刨根问底。
梁家诸将,眼光齐刷刷地落到王天逸身上,毋庸置疑,都指他是凶手。理由确切,依据充分,遭到孤立的王天逸,当即哑口无言,众口铄金,竟叫王天逸听着听着,也迷惑到底放置zha药的是不是自己了。
“王爷,先不必归咎于哪一个,王妃回来之后,自会处理。”轩辕赶紧结束完颜君随的追问,“当务之急,是先出动兵马,同叶不寐一并救援王妃,顺便把林阡解决。”
“嗯,天骄说得极是。”完颜君随勉强地点点头,“哼,若是救不回,你们四个,我都要好好审问,尤其是你,王天逸!”恶狠狠地等着五虎将,火气明显不减。
轩辕蹙眉,随即传音与薛焕:焕之,带王爷走,他多留一刻,都会多一句不该说的话。
轩辕这句,显然只有内力深厚如薛焕才听得见。薛焕一笑:“王爷,怎会救不回?整个金北,全都在这里了。”声若洪钟,短短几句,足见分量。
“薛大人,但那个是林阡!我知道林阡是谁,是那个杀了你金北第七到第十的人,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魔人们把刀剑捅断了他都没死成,不仅没死,还继续不停地杀!”完颜君随敬畏的语气,是对薛焕,恐慌的表情,是为胜南,“他下一步,就是把第三到第五也那样杀死!”
“会么?子若和王妃,当真那么不堪一击?”薛焕的笑里,有种冷酷令轩辕有种预感,下一句话会呼之欲出,“他无足畏惧,王爷,今年薛焕,还不曾出刀。”
??
子若和王妃,当真会那么不堪一击?
横笛,倚树,听凭林间,波澜起伏。
轩辕安静聆着听属于自己的笛音,他明白,有些暗藏的音律,普天之下,只有寥寥几个听得见的人,方能够和自己一样,听得懂。
耳边久久不散的,还有楚风liu在失踪之前告诉他的一些,关于林阡的弱点。“他竟然有内力的缺点。”“还有个弱点,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
就让我来试一试,他内力的弱点。
一曲落,二王爷已率五虎将去,五虎将的内乱,若王爷不提,便发生不了,现如今,恐怕也一触即发。轩辕轻轻吹奏下一曲,并思虑如何在不变的大势下消除这场梁家和王天逸都可能发动的内乱。
“罗洌,且不说王爷待你如何,这许多年南征北战,你跟随王妃左右,心中应当清楚,王妃对你不薄。”五虎将中,他有意无意留下罗洌。别人,都不愿意留下,而别人,留下也没有用。
罗洌心知肚明,点点头:“天骄大人放心,对付王天逸,只是要替王妃除害,罗洌并无它意。”
“如果梁四海有对王妃取而代之的用意,而对王妃不利,你可知道怎么做?”
“王妃无人可取代。”罗洌心中忐忑,与天骄只几面之缘,便知天骄洞悉人性、用王妃的恩情来牵制自己,罗洌不是冷血无情,懂得感恩。
“就算,梁四海是你的义父?”
“无关亲情,凡事以王妃为先。”罗洌回答地斩钉截铁。
“好,有你罗洌这句话,要协助王妃围剿林阡,是指日可待,我们的战地女神,是不会败给林阡的。”九烨浅笑,“她掌握着他一切的弱点,就算被他劫持,她都有办法反败为胜。”
??
是因为山的推挤,才有了云的滞留。
是因为地的涨落,才有了瀑的浮游。
午后,涉足一片旖ni风光,云与瀑凌虚飘散,好似雪沫弥漫,阳光偶尔会碎在当中,置身其间,如临水下世界,动荡中赏波光粼粼,影像失真,不禁令人恍惚。
魔人家的一切,都这么似是而非,意境幽渺。
所以楚风liu也会收敛了平日里女强人的作风,呢喃:“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诗句从胜南心头默默流去,宛如那一段段不该失落的光阴,情不自禁,叹了口气:“若真有这气力,到真想把这边景色都拖出去展示给世人个个都看。”
楚风liu缓过神来,一笑莞尔:“我先前到一直误解了,你本就不是草莽。”
胜南一怔,也一笑:“这种印象,纵使是真草莽,也不得不为之感慨折腰。”
楚风liu回过头去环顾四周,轻声叹:“拖出去展示给世人个个都看,反到会把这里糟蹋了吧。”
他一愣,楚风liu的思路,总是比他快一步,想到他即将想到的,说出他即将会感慨的。若是云烟在这里,恐怕会岔开话题,跟他探讨白居易的创作背景以及身世来历了吧。
忆及云烟,不自觉微微一笑,苦痛中有一丝温馨留存。失神时,忽然察觉身边异动,右脚一侧,飞速去擒,到手才发现,那只是一只平常的白兔罢了,原来这一带自然风景,当真如此协调和谐。
不曾想,几乎同时,楚风liu蓦然伸手打向他手背,似乎出自本能,不错,她本是要留心着他,不让他与一切事物有所交流,以免他向外界传递暗号,然而当她发现他手上只是一只平常兔子的时候,收回手去:“原来只是只兔子,我还以为是五毒教那位何教主又派了她手下来。”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失神地盯着她,她一愣,不怕挑明她的想法:“林阡,你应当清楚,何慧如的所有毒兽,我不能容许他们出现在你可以看见的范围,见者,杀。”
可是适才她打他手背的力道和速度,真的很像旧日黄天荡……
也是一只野兔引发的回忆,当年他林阡,身负重伤,饥肠辘辘,竟被一个初涉江湖的小姑娘管得服服帖帖,不准吃野味所以必须饿着肚子。还记得云烟微笑着说“就算是野狼,它没有得罪你,你就该敬畏它的命。”所以他虎视眈眈一只只兔子经过自己身边,敢瞪而不敢吃,云烟,云烟,若你是敌人派来杀我,只怕当年我早就饿死在了黄天荡。
再抽身想一遍,云烟温柔的脸,还有江岸边,她似有理又没有什么依据的要求,越想越怀念,昔日言与笑,都到眼前来,他不悲伤,他真的不想像现在这样满怀戒备四周都是敌人,他想要身边是云烟在,可以揽着她慵懒悠闲地评价着四周环境,引述些诗词歌赋附庸风雅,互相揶揄嘲弄一番,深呼吸一口,闭上眼两个人依偎。他不悲伤,他有把握救出她,想到云烟时,总是有一股暖流在心田。
“是在想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么?”楚风liu蓦然问。
“是。”
“不是蓝玉泽。”楚风liu睿智地笑。
“楚将军何以知道?”茫茫人间,唯有一恸,滟滪堆仍在,伊人已逝。
“你想起蓝玉泽的时候会有现在这种哀伤情绪,可想起另一个人的时候,脸上却是一种无端的温情流露。”楚风liu道,“那女子,可是现在在我手里的云烟姑娘?”
“金南前十害死了玉泽,这笔账我林阡牢牢记着。”他冷冷地,“如果你们金北前十敢动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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