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骑士。
洛桑二世眼神空洞,精神恍惚。
泰尔斯和希莱对视一眼。
也许还不止如此。
也许那件欺凌百姓的案子,还事关国王出巡时,王室中央与南岸领的政治博弈——无论是名声,还是实利。
泰尔斯默默地想。
出身南岸的骑士侍从,在王室的队伍里,于翡翠城欺压百姓,激起本地人反感,损害国王声名,让各方头疼不已,进退两难……
从身份所属,到事件影响,无论哪个环节,从今天看来,都充满了纠结复杂的算计感和拉锯感。
泰尔斯默默想道:
就像现在,自己身为王室来使,在翡翠城所经历的一样。
“至于那个傻乎乎的侍从,他是路过,或者说,被人骗去路过,打抱不平出手阻止,”洛桑二世呆呆地道,“否则,他们就要把那个小贩活活打死了。”
当然,当年,他打抱不平所得到的回报……
是那个被欺压的小贩,在审判厅席上惊恐万状、畏畏缩缩,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加害者们众口一词地指认:
那个小侍从,才是欺凌他的人。
希莱扭过头,长长叹息。
谈及往事,眼前俘虏终于开口,但不知为何,泰尔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胜利感。
心里反倒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
【每当我放下判槌,脱下官袍,仍旧忍不住反复思量:
每一次阅案,我是否穷究案情,不留疏漏?
每一次审判,我是否超然中立,无偏无倚?
每一次发言,我是否思虑清晰,阐述得体?
每一次落锤,我是否对得起誓言和初心,既保卫了弱者的利益,也约束了强者的妄为,既维护公平,也不负法律?
这么多年来,我是否曾错判过案子?冤枉过好人?助长过压迫和剥削?
我是否曾让友谊和忠诚,让憎恶和怒火,让利害与得失,蒙蔽过我的判断,而我兀自不知,又或故作不知?】
泰尔斯禁不住想起布伦南遗书里的自我怀疑,至此感慨更深。
“所以,布伦南的坚持是对的。”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强打精神,对神情恍惚的俘虏道:
“不管因为什么——公正、真相、职责,抑或是良心,还是说他终究认出了故人……”
还是对当年公爵遇刺一案的歉疚。
“无论昔年,还是如今,在整个翡翠城都想要你命的时刻,在一应蝇营狗苟趋利避害的人精里……”
少年闭上眼睛,抑制不住心底里的难过:
“他才是那个,真正想要帮忙的人。”
叮铃铃……
那一刻,俘虏身上的锁链开始不住响动。
【我明白,孩子,我见过你这样的人……】
那位审判官老人死前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温和又怅惘。
洛桑二世猛地张嘴!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少呼吸一口就要溺死在空气里。
他身上的伤口爆发出剧痛,却无法影响他半分,体内那个嗜血的怪物更是无影无踪。
【你想要放下什么,却痛苦难平,想要抓住什么,却茫然空洞……】
洛桑二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颤抖不止。
但他知道,这股颤抖,与他面对火焰和日光时的颤抖,截然不同。
那些是本能的颤抖,兽性的恐惧。
而现在……
现在的恐惧是……
【明白得太少,不明白的又太多……你不知该忠于何物,只能咬牙低头,麻木眼前,稍稍缓解痛苦和抑郁……】
洛桑二世狠狠咬紧下唇,甚至咬出了血。
那愚蠢的老头。
他捏紧了拳头,强迫自己这样重复。
做的全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帮忙?
愚蠢。
愚蠢……
愚不可及!
【没关系的,孩子,我也有过,没关系的,到最后你会明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那个老人的话音落下,捂着心脏缓缓倒下。
却仍对他露出微笑。
“啊啊啊啊!!!”
下一刻,再也忍受不住的洛桑二世对着黑暗嘶吼出声。
嘶哑又绝望。
“我不需要,”杀手情绪激动,“我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那个糟老头!”
不!需!要!
为什么?
为什么!
愚蠢!
愚蠢!!!
泰尔斯和希莱起初被杀手的突然之举吓了一跳,但回过神来后,王子理解了什么。
“你?不需要?”
只见泰尔斯冷哼一声。
“你以为你是谁啊,杀手?受尽苦难的先知裘兰兹吗?”
洛桑二世的嘶吼弱了下去。
“你以为你那点不幸遭遇和过往挫折,真的有那么重要,那么关键,那么独一无二,那么无可比拟?”
泰尔斯目光冰冷,声色俱厉,让旁边的希莱大感意外。
“就非得整个世界的人,无论高矮胖瘦贵贱贫富,都要深受触动、迫不及待地来同情你,可怜你,拯救你,帮助你?以至于你还能故作清高自以为是地挑三拣四‘噢,我需要这个帮忙,我才不需要那个帮忙’?”
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真有所触动,杀手呆呆地扭过头来,怔怔地盯着泰尔斯。
“而你又凭什么以为,作为整个翡翠城的首席大审判官,布伦南能帮的,要帮的,想帮的,必须帮的,就只是你一个人?”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快速翻动手上的文件。
“尤其是,那些没有你的身手和实力,顽固和倔强,但也想在这个世界获得一份公平,一份真相的……”
泰尔斯把迪奥普一案的文件丢到洛桑二世面前:
“普通人。”
洛桑二世目光转动:
纸张刚好停在迪奥普情妇的验尸报告上,上面“多次钝击”的字眼被特别划出。
杀手呼吸一滞。
只听王子寒声道:
“比如说:当年的翡翠城里,被无辜陷害,又被推出来担责的,那个无权无势的小侍从。”
杀手微微一颤。
洛桑二世呼吸加速,他变得表情凶狠,扭头咬牙:
“你知道个屁!”
泰尔斯毫不示弱,冷哼呸声。
“对,我知道个屁,但是你?”
泰尔斯看着手中文件里的一张信纸,想起于庭上肃穆威严,在信中反复自省,对亡妻满怀思念,为工作殚精竭虑的已故大审判官,再看看眼前纹丝不动油盐不进,自诩冷血又自以为是的血族杀手,不禁为前者觉得气愤又不值。
“你就算知道了,也就是个屁。”
下一秒,泰尔斯狠狠一把,将手上的文件拍在洛桑二世眼前的地上:
“你也许不在乎,洛桑二世,但事实是……”
他犹不解气,还狠狠地对俘虏比了一根中指:
“即便在懦弱无能的你已经放弃,已经向现实投降,已经封闭自我毁弃良心,已经自诩看透世界晓知真理,单薄的人生从此只余故作高深和空洞讥讽时……”
泰尔斯咬牙道:
“这个世界,每时每刻,仍然有人,有数之不尽的人,在黑暗中不遗余力,奋力向前。”
只为了黑暗的尽头,那道可能永不降临的光芒。
话音落下,地牢里一片安静。
洛桑二世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纸张,依旧沉默。
泰尔斯则捏紧拳头,胸膛起伏,竭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另一边,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希莱·凯文迪尔,幽幽叹出一口长气。
她慢步上前,俯下身捡拾散落一地的纸张。
“好了,没事的,消消气。”
大小姐的声音出奇地温柔,仿佛在安抚小孩。
但似乎出奇地有用,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安定情绪。
她一页页地翻看、整理好文件,抬头问道:
“接下来呢?”
泰尔斯闭上眼睛,旋复睁开,咬牙道:
“没了。我们可以走了。”
希莱一怔,看了看手上的文件,又看了看仿佛失去灵魂,一动不动的洛桑二世。
“什么?就这样?”
泰尔斯撇头不看俘虏,用尽全身气力点了点头:
“就这样。”
希莱皱起眉头,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套,又看了一眼泰尔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叹了口气:
“好吧,听你一回。”
她站起身来,率先向地牢的小门走去。
锁链响动。
“她死了。”
嘶哑的声音响起,气若游丝。
两人的脚步齐齐一顿。
希莱回头疑惑道:
“什么?”
只见洛桑二世依旧盯着头顶的一片漆黑,沉闷开口:
“我到场的时候,那个羊毛商的情妇,已经死了。”
泰尔斯和希莱对视一眼,两人重新转过身来。
“怎么死的?”
泰尔斯追问道。
洛桑二世缓缓地扭过头,焦点从黑暗中离开的目光一片平静:
“我,我把那羊毛商绑在她的遗体旁边,逼问他——甚至用上了异能。”
按照费德里科的计划,他本该干脆地下手杀人,但是……
“酒商被我干掉之后,那个羊毛商开始担忧,担忧有人重翻公爵遇刺案,更担心有人——无论是谁——要杀他灭口或找他作证,因此打算潜逃出城避祸。”
洛桑二世缓缓道来:
“但他手头的现金不够,又不敢回家拿钱,这时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在情妇那儿花销不少,想要回点本来当跑路费……”
泰尔斯眼皮一跳。
希莱皱眉问道:
“所以,他的情妇不愿意给钱,迪奥普就痛下杀手?”
洛桑二世双眼无神地摇摇头,带动锁链窸窣作响。
“恰恰相反,她很乐意,而且只多不少——从她当演员开始的所有积蓄。”
说到这里,洛桑二世冷哼一声,讽刺道:
“为了这个男人,这个她千辛万苦找到的‘真爱’。”
希莱不禁疑惑:
“什么?那为什么迪奥普还……”
“因为她手上没有现金,只有银行的兑票,需要她出门去签字取钱,”洛桑二世冷冷道,“显然,迪奥普不信她的话,觉得这是她想摆脱自己的借口。”
真爱。
“他还疑神疑鬼,觉得自己牵连这么大的案子,她可能回头就会去出卖自己……”
真爱。
“甚至觉得,要是他就这么离开,那迟早会有人从她嘴里问出自己的下落……”
真爱。
“他又质疑,以对方的资质样貌,要不是图他有钱,怎么会看上又老又丑的自己?如今看他风光不再,她肯定是要弃他而去……”
真爱。
洛桑二世讽刺的表情越发明显:
“他越想越怕,又越想越恨,就破口大骂,说她以前是台上的戏子,又是出来卖的,惯会逢场作戏,背地里一定藏了不少现金……”
真爱。
听着洛桑二世还原当时的情景,泰尔斯越发心情沉重,眉头紧锁。
“她委屈,生气,反驳,情绪激动,羊毛商就动了手,把她绑起来,折磨她,威胁她,逼问她……”
希莱狠狠呸声:
“懦夫。”
洛桑二世冷哼一声,继续道:
“到了那时,那女子似乎才醒悟过来,终于看透了‘真爱’,于是出乎意料地硬气……”
至少比她的情夫硬气。
“还说了些关于他床上健康的话,让羊毛商不开心了,他就拿起床头的雕塑……”
泰尔斯不忍再听,发言作结:
“于是她死了。”
洛桑二世冷笑一声。
“或者用那家伙求饶时的话来说,”杀手的眼底露出不屑和恨意,“‘只想教训教训,吓吓她,没想到她会死’。”
“懦夫。”希莱再度重复,语气冰冷。
话音落下,地牢里恢复安静。
唯独气氛压抑。
过了许久,泰尔斯终于舒出一口气。
“所以,现在,”他不无悲哀地看着希莱手上的那份报告,“这件案子,才算完整了。”
至少,对那位为真爱而退出舞台的女演员而言。
也对尽职尽责的布伦南审判官而言。
愿他们瞑目安息。
“尽管这么说很奇怪,”泰尔斯重整思绪,努力回到正题,“但不管是迪奥普案还是……你似乎是个有原则的杀手。”
洛桑二世倏地睁眼!
“原则个屁。”
他似乎重新变回了那个冷血杀手:
“我讨厌懦夫,见到一个就想折磨死一个,仅此而已。”
况且,这么多年来,死在他手上的无辜者,一点都不少。
他早就……
抛弃原则了。
但泰尔斯只是平静地望着他。
“德丽莎。”
“嗯?”希莱扭过头。
“那女子,迪奥普的情妇,她的名字叫德丽莎。”
泰尔斯幽幽:
“血色之年后,她被人贩子拐卖到哈维斯特镇,不到十四岁就生了两个孩子,过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逃出来,被翡翠城的剧团收留,从后台打杂开始,直到走上舞台。”
洛桑二世呼吸一顿。
“只可惜……”
洛桑二世闭上眼睛。
“如果……”
泰尔斯顿了一下,终究没能说下去,只是叹息道:
“她该有更好的人生。”
无论作为人。
还是女人。
“我本可以救她。”洛桑二世嘶哑出声。
泰尔斯疑惑抬头:
“什么?”
只见血族杀手望着眼前黑暗,就像望着过去,幽幽开口:
“她那时重伤濒死,但我,我依然有能力救她。”
泰尔斯和希莱交换了下眼神。
洛桑二世神情恍惚:
“可她说……”
在邪祟呢喃的幻梦里,那女子,垂死的德丽莎,绝望地对他说……
“她的人生,太苦了。”
洛桑二世呆呆地道。
无论被忽视,被拐卖,被奴役,被包养,被背叛,被杀害……
无论在老家,在桑加雷的人贩市场,在哈维斯特镇,还是在翡翠城……
无论咬牙苦忍,还是强颜欢笑,无论夜夜哭泣,还是倚门卖笑……
都太苦,太苦了。
而无论爱情还是亲情,未来还是希望……
无一是解药良方。
可她又陷得太深,挣扎不脱,几次试图自杀,都缺乏最后的勇气。
所以事到如今,她终于……
受够了。
在那时,他才突然明白……
“我救不了她。”洛桑二世眼神死寂。
能救她免于死,却不能救她免于生。
从一开始,就注定救不了。
一时间,地牢里没有人说话,气氛变得无比压抑。
直到……
“可以了,你做的够多了,”出乎意料,发声的人是希莱,只见她长叹一口气,“对她而言。”
泰尔斯面色黯然。
听到这里,洛桑二世眼神一动。
“不,不够。”
杀手想起了什么,呼吸急促起来:
“她,那个德丽莎,她确实藏了一笔钱。”
“钱?”希莱疑惑道。
洛桑二世的语气略显焦急:
“就在隔壁客房的夹层里,你的人来得太快,我来不及找到。”
泰尔斯同样讶然:
“隔壁客房?”
洛桑二世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
“有钱之后,她雇了佣兵去哈维斯特镇,把自己的两个孩子抢出来了,但不敢教人知晓,只能藏在剧团里打杂,她,她……”
他话语一滞,表情因身上的剧痛而急剧扭曲。
泰尔斯和希莱对视一眼。
“我明白了。”
王子反应过来,语气沉重:
“我会差人去办:她的这笔钱,会被妥善分给他们的。”
“谢谢。”
洛桑二世忍过这一波疼痛,吐出一口气,后脑重新靠上冰冷的地面。
“为她。”
他麻木地道。
又是一阵不短的沉默。
直到一路观察他许久的泰尔斯摇头感慨,一声叹息。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你?”
他不忍地看着眼前遍体鳞伤,身残心灰的杀手,喊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乔·伯耶尔?”
是什么样的过去,塑造了他的如今,他的命运?
洛桑二世微微一颤。
希莱看了看泰尔斯,眉目间疑问不少。
“如果不打算杀我的话,”洛桑二世仿佛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他仍旧望着头顶的黑暗,咽了咽喉咙,麻木又机械,“你可以走了,殿下。”
泰尔斯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地盯着眼前的冷血杀手,从前的骑士侍从。
最终,他闭上眼睛:
“我们走吧,希莱。”
另一边的希莱叹了口气,收起手上的文件:
“我说了吧,没用。”
她眼神一厉:
“管用的还是只有雅克。”
但泰尔斯摇了摇头:
“管用的不是雅克。”
王子转过身,朝着地牢门口走去,把俘虏留在身后。
“而是雅克让他看到的东西,”泰尔斯沉声道,“或者说,他不想看到的东西。”
“哼,装模作样。”
希莱撇撇嘴,望了一眼地上麻木的俘虏,快步跟泰尔斯并排离开:
“我说,你到底还要浪费多少时间,才肯用我的办法?”
泰尔斯语气沉稳,一如他的脚步:
“拜托,希莱,再给我一个机会。”
大小姐冷哼一声,正要习惯性地拒绝和讥讽,但她望了一眼泰尔斯苍白的侧脸,话到嘴边,最终无奈一变:
“哎,好吧——最后一次。”
“谢谢。”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握上门把手时停下了脚步。
“对不起,洛桑二世,但我接下来要对你做的事,你恐怕不会喜欢。”他低头道。
身后传来杀手那无所谓的幽幽冷笑:
“难道你做的还不够吗?”
泰尔斯沉默了一会儿:
“但我确实觉得,你还是需要它的。”
洛桑二世再次冷笑,伴随无礼的讽刺:
“怎么,难道你接下来要当我的面脱裤子了?”
开门声响起,泰尔斯和希莱齐齐消失在门外。
门外传来一片行礼和问候声。
以及大大小小,来来往往的嘈杂脚步声。
但对洛桑二世而言,那都无所谓了。
他体内那个看似恐怖,实则懦弱,总在关键时刻临阵脱逃的嗜血怪物偷偷地冒出来,渴求鲜血,却被他一一无视。
洛桑二世只是呆呆地望着头顶的那片黑暗。
什么时候……
才到日出呢?
地牢门外传来好大一阵响动,既有呵斥,也有哗然,以及王子那难以忽视的训斥声,大小姐那独特又讨厌的讥讽声。
但那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困锁在黑暗里,一心一意地……
等待日出。
等待着,那不知从何时起,再也照不到他身上的……
炽热光芒。
啪。
木门再次被打开。
这一次,一个陌生的脚步声闯进他的耳鼓里。
脚步不重,但却平稳有力,显然练过下盘。
以及……
洛桑二世鼻子一动。
是淡淡的香水味儿。
恰到好处,不浓不艳,甚至有种难言的清新感。
令人放松。
是谁?
新的守卫?
来人慢慢靠近,终于借着幽幽烛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是个女人。
但就在看清来人的瞬间,麻木多时的洛桑二世眼眶一颤!
“嗬,连手都没了?”
新来的女子捂住口鼻,转向别处,不知是讽刺还是释然地嗤声:
“我是真没想到,以你的能耐,会惨到这个地步。”
洛桑二世的呼吸停滞了。
那男孩是对的。
他不会喜欢这事的。
杀手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忍住无数复杂微妙的情绪。
但也许那男孩不知道的是,某种程度上……
他比那个拥有诡异术法,能唤回死者,制造幻景的凯文迪尔姑娘……
还要残忍。
残忍得多。
“嘿。”
下一秒,洛桑二世艰难开口,喊出那个久违多年的名字:
“贝利西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