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眉眼一沉,他最厌烦这人此番模样。“眼皮抽筋?”
那人深深觉得自己的眼皮真的在抽筋,慢悠悠的从伸手抽出折扇,“啪”的一声敲打在少年头顶。
“四郎!”少年吃痛捂着头,缩着肩,一脸恼怒的瞪着那人。“你……”
四郎照旧冷笑一声,大咧咧的往床上一坐,手腕一扬,折扇挑起了少年的下巴。“小子,知道你为花家带来多大的麻烦吗?若非你将殊俱睐送到三郎身边,我一定会放任你死在翠薇山上。”
五郎眼眸一沉,忍着痛一掌拍掉那把可恶的折扇。“什么麻烦?”
四郎呼出一口气,无声的舒减心中郁闷。“看来三郎什么都没告诉你,也罢,继续休养身体吧,小郎君!”
“扇完风、点完火,你便走了?”五郎挑唇一笑,不以为然的看着他。“说个清楚吧,不然怎么能叫做煽风点火!”
四郎脸上泛起狰狞的笑意,这个可恶小子!
踏雪阁中。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
花宴目光沉静的看着对面温润如玉的儿子,良久,毫不掩饰心中安慰的扬唇一笑。“难为五郎找得到殊俱睐。”
也难为三郎数年来形如鬼魅而心思沉静,换成他人只怕早已疯癫。
花子淳脸色微变,低声叹道:“我倒情愿他未曾找到。”如此或可免一场风波、五郎也少受些伤痛。
花宴明白他话中含义,只道:“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吗?
花子淳沉默着,心中的泛起层层涟漪。
这与他大概是最无奈的一种解释!
花宴放下手中温润如玉的杯子,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不曾料到,你会这般轻易答应裴少卿的条件。”
花子淳一直紧绷的脸此时倒显出几分松弛,清如水的笑意一闪而过。“我别无选择,至少我不能让五郎死在裴少卿手中!”
花宴点了点头,说道:“那可是五千骏马,处理不当的话,不止南塘商舍的信誉扫地罢了。何况现在建安城中的局势非比寻常,牵一发而动全身,裴少卿是把我们花家放在刀尖上耍弄。”
花子淳沉默着,片刻后,摇了摇头。“未必,正因为是此时此刻,他才需要南塘商舍竭力相助。”
皇上虽然病重,但是太子依旧被禁足中,晋王掌握天下兵马,煦王深得民心,在如此走向不明的情况下裴相虽是朝中重臣,但能做的也不过是称病不上朝、闭门不见客罢了。裴少卿此举,无非是为裴家此后累积筹码。
“竭力相助?”花宴冷笑一声。“相助什么?谋逆吗?不要忘了晋王可是掌握着天下兵马,裴相为自己的外甥打算无可厚非,而我等却难免如履薄冰。”
花子淳紧握了一下双掌,低垂着眉眼说道:“是我思虑不周,请父亲责罚!”
花宴无奈的叹了口气。“责罚你有用吗?万幸,裴少卿不是现在索要那五千骏马。”
花子淳眼底一沉,正是如此他才会答应裴少卿的条件,按理说即便裴家当下索要那五千骏马他也不会觉得奇怪,但正因为不是当下他才会觉得事情未必那么简单。
“阿爹。”花子淳眉眼清俊的看着花宴。“我想随米琼去一趟西域!”
花宴一怔,手中的杯子瞬间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同样摔倒的还有门外娇娇弱弱、不堪风吹雨打的病少年、弱郎君——花家五郎、花颂兮。
房内二人的目光齐齐的聚到他身上,五郎一手捂着剧痛的胸口,一手摸索着漆黑门框战巍巍的爬起来,清冽的眼眸直视着花子淳,说了两个字:“不准!”
花子淳一笑:“为何?”
五郎的双眼微眯了一下,那双水样的眸子无端生出几分凌厉,花子淳见此无奈的叹了口气,默默的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若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呢。”
理由?谁人做事不是有千万理由!
“有什么理由比你的性命更重要?”他抬头直视三郎,冷然一笑。“你以为服下殊俱睐,你身上的毒就解决了?殊俱睐的功效不过区区一年,西域之行祸福难料,谁能保证你毫发无伤!”
花子淳沉默着,一方面他不知自己在这个孩子心里竟是如此不堪重用,另一方面,他惊于自己在这孩子心里的重要程度。
身后花宴的声音适时传来,带着一丝沉重。“五郎,不可胡闹!三郎毕竟是兄长,他有分寸的,这些年他何曾做过让尔等担忧之事,由他去吧。”
五郎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三郎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阿爹真的是十分擅长火上浇油,四郎那些煽风点火的本事大抵是出于此吧。
“未曾做过?”果然,五郎干净恬淡的声音里泛起一丝阴沉。“也对,反正你花子淳行事向来思虑周全,何须他人费心?如此,这些年倒是我多虑了。”
“……五郎……”
少年垂下眸子转身走了,未踏足踏雪阁半步却搅乱了三郎波澜不兴的心湖,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回头却见花宴摸着修剪精细的八字胡似笑非笑的看着窗外的葳蕤繁花。
啧!
三郎顿觉牙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