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退下了,不觉得可惜吗?”
花子淳轻笑反手扣住少年的手腕,语气柔和说道:“请问小郎君有何赏赐?”
五郎眉眼清冷的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是暖的,索性借着那人的力道翻身坐了起来,盘着腿托着下巴有一脸正色看着他。
“赏你去西域各国游历一番如何?”
“……”
花子淳真正的愣住了,片刻后嘴角无法抑制的泛起一抹温暖笑意,光影里眉眼格外清俊,肃肃如流光夜雪,少年沉默的看着他,然后一头栽进了被褥里。
这是哪里来的妖孽呀?
“五郎?”
听见花子淳的声音五郎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偷偷的从被褥里瞄过来,却见那人正坐在软榻上,一手撑在榻上一手挑着六角纱灯,身体微斜慢慢的凑过来,温暖的光镀在他身上将整个人柔化,他本就不是锋利之人,这下更是如同临水的谪仙人了。
“多谢。”
五郎只觉心中涟漪一圈圈的散播开来,他不知那些涟漪最终会达到何处,但他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
他知他希望这人愉悦,哪怕自己如何担心,如何畏惧也不想因此阻了他的道路。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他愿饮下蚀骨的砒霜,惟愿眼前人此生多一丝甜蜜愉悦,但终究有所不甘。
于是眼眸微暗,低声说道:“有条件的!”
“你说。”
那语气仿佛他无论他提出什么条件都会答应一般。
五郎偷偷的压住狂跳的心脏,低垂着眼眸说道:“我要同行!”
花子淳眨了一下眼,一手握拳掩住唇角的笑意。“自然,建安此地卧虎藏龙,以你的性格难免生出事端,你觉得我会放心留你一人在此?”
这是同意了?
五郎愣了愣,喜悦之情涌来来不及将他淹没便意识到那人话中的深意,他一把揪住花子淳的衣领,将人拉过来,四目相对,气息相缠。
“你这是在小看我?”
“有吗?”花子淳低眸看着晃动的六角纱灯。
“没有吗?”五郎冷笑。“你莫忘了,区区可是混迹过西域诸国的人。没有你和阿爹的日子里区区照旧生龙活虎,人家人爱、花见花开。”
“听说龟兹王子曾经下令通缉过你?”
“那是……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那张通缉令早就撤销了。”
“是吗?”
一盏六角纱灯,两个修长的身影,时间于无声中不知如何流逝而去,只是在那样的流逝中有人眼底的炙热越发浓烈,有人脸上的忧惧渐渐散去。
时光如水,心绪幽微。
天边的曙光降临的一刻,花子淳看着伏在自己腿上沉沉睡去的少年,修长的手指纠缠着他如水般微凉的发丝眸色深沉的把玩。
梦见自己变回女子吗?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发现自从五郎回来之后自己叹气已成习惯。
“我的小郎君,你莫不是忘了自己原本就是个女子吗?”
果然,不该让他回到建安的。
阿爹,明明此处是是非之地,明明此时是多事之秋,您有何必要他淌这一趟浑水?
天亮后,阳光普照。
南塘商舍的庭院里有诸多的合欢树,主人家对这些树木又是鲜少修剪的,一路上便少不得碰到些枝枝蔓蔓,花色漫染的小径上三郎先行一步扣住枝蔓推着五郎前行一步才松开,枝蔓上凝了些前夜的水渍,渐渐聚成水珠,枝蔓颤动纷扰中水珠和着绯色的花舞碧色的细叶纷纷落下,散了三郎满身,当二人小径出现在水榭时候,那厢悠长的阑干处已有有两道身影久住于此。
“四郎?”
花子淳看了一眼黑色袍衫同色丝绦迎风而立的少年后侧目看向另一人,眉眼一冷,神色多了几分不耐烦。
“米可苑?”
五郎听见这一句倏然从花子淳身后冒出头,皱着眉冷哼了一声,果然是那厮。
米可苑瞧见一身杏黄色衣衫如同软玉的少年悠然一笑。“五郎昨晚睡得好吗?”
五郎只觉的身体里燃起一团火,只不过这一次是怒火,他冷冷的瞪了米可苑一眼,迈步走向花四郎,在四郎身旁的栏杆处坐下,心中想着还是这处安全些。
四郎眉眼一沉,等着他,五郎对上他那目光扬唇一笑,三分恶毒,四郎顿觉牙痒。
三郎看着二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侧目看向一旁呆愣中的米可苑,隐隐杀气在空气中霹雳作响,米可苑立刻举手投降。“别误会,我是被老爹提过来的。”
米琼?杀气散尽,花子淳默默的看向五郎,却见少年一脸惊讶扫视过来。
“米大叔?”
“嗯,他回来了,现在应该在阿爹那里。”
五郎如兔子般跳了起来,流星般越过层层叠叠的花曼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三郎叹了口气,四郎冷笑一声,米可苑在四郎冰冷的目光里一声不吭。
“你们两个鲜少聚在一起,今天这般有缘?”
三郎拂了一下衣袖端正的坐下,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他家四郎生性冷冽,行事果决,常常剑走偏锋且不留余地,是令花家众人头痛的人;米可苑,米琼独子,算是花家诸子女的青梅竹马,可惜为人狡诈,心思狠绝,尤擅偏门左道,与四郎虽有相似之处,却是互看不顺眼的对手。幼时,四郎不懂克制,米可苑在他手上没少折损,以至于后来,米可苑但凡找到机会便会在花家众人身上实施报复。
“自然是阿爹唤我于此等你。“四郎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水榭的阑干。“何时启程?”
三郎轻笑了一下,说道:“你要随行?”
四郎点了点头,他家老头子想让他离花弥雅远些,他所幸如他所愿。只是,有一点他颇为不解,目光落到一旁无所事事之人身上,冷声说道:“我只是没有想道阿爹和米琼竟会让这厮一道随行。”
米可苑苦笑了下。“多个人多份力量。”
心中却想着如果可以米可苑亦不想与君相伴而行。
“是吗?”四郎手下用力,“咔嚓”一声,什么东西呻/吟着似有断裂的迹象。
这次米可苑却真是哭笑不得了,他手一摊。“难道在四郎心中米可苑真的一无是处,你虽武功超群,但是西域之行必定由你力不能及之事。”
三郎托着下巴默不作声的看着两人斗法,心里盘旋着阿爹此举真正的用意,以他老人家的心性,大抵不会只有一个目的。
悠悠一笑,也罢,终归与他无碍。
此时,风无端拂起,水榭下涟漪层层溢来,水的清凉和殷香冲散了这一方动荡的火气,远处连绵不断的钟声传来,一声一声敲打着建安诸人的心扉,敲响南塘商舍诸子的警戒。
到最后一声钟停住,便是四郎那样冷漠的人也怔了一下,刚才若是没有数错的话,这样的钟声似乎代表着一件惊天之事。
“龙驭宾天?”
那厢米可苑幽幽一笑,深邃的眼眸里溢出一分恶毒。“正是!”
大约宫里的人也知道瞒不下去了,只是不知何时这建安会血流漂橹,他原想拭目以待,如今看来却未必能如愿。这样想着蓦然感到一股冷意,回头看去入眼的是三郎清冷如冰的眸子,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