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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路滑,冯嬷嬷想让大小姐少走一段路,便让车夫驾车从西角门进去,刚过垂花门,一个穿青色小袄的丫鬟提着灯,“噔噔噔”跑过来,还一边叫:“小姐!小姐!”
车夫忙拉住缰绳,冯嬷嬷探出头来,半是不悦半是询问,“怎么了?”见那个小丫鬟正扶着车辕喘气,借着她手里的灯光看到她的脸,不由气得笑了,“雀儿?怎得又是你!怎老改不掉冒冒失失的毛病?”
这雀儿正是上次永乐侯登门时,跑去花园里禀告楼挽裳的那个,此时又被冯嬷嬷训诫,面上也讪讪的,连忙矮下丨身子告饶:“嬷嬷见谅,我也是着急才这般慌张的,并非有意冒犯小姐……”
冯嬷嬷一向严格约束她们,便沉着脸道:“前两回也就罢了,要是再让我瞧见你这般鲁莽,便罚你去浣衣!”
雀儿心中一紧,这冰天雪地的,罚去浣衣肯定不容她使唤温水,怕是要被冻坏了才行!想到这里,她觉得冷风往她脖子里钻得更厉害了,不由打个冷颤,缩了脖子,低着头连连应诺。
楼挽裳从不在冯嬷嬷教训下面人的时候打岔,她知道嬷嬷是替她扮黑脸,只等她跟雀儿说完之后才淡声问道:“现在你说说吧,有什么事需要你专门跑过来拦我的马车?”
雀儿一拍脑门,快速说道:“回小姐,永乐侯在咱们大门口!已经等了您两个时……”
她话还没说完,楼挽裳一把掀开车帷,错愕地问道:“当真?!”
雀儿头才点了一半,就见楼挽裳想要跳下车来,冯嬷嬷和语蓉等人连忙劝住了,吩咐车夫掉头。
雀儿只好在后面跟着马车跑,心里纳罕,平日里小姐最为端庄,何曾见过这般慌乱的时候?
和她一起当值的丫鬟们说是因为永乐侯身份高又脾气坏,小姐不敢得罪他,可她却不以为然,她瞧得真真儿的,小姐是因为关心他。两个月来,就是和那只乌龟都快培养出感情了,更何况是那个会变着法讨好小姐的永乐侯呢!
连雀儿这个在二门外当值的丫鬟都看出来的事情,在楼挽裳身边伺候的三人又怎会不知道,她们互看一眼,纷纷劝她道:“小姐莫急,侯爷福泽深厚,必不会有事的。”
楼挽裳心里打鼓,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待马车再次停下之时,听芙极有眼色地先跳了下去,顺手放下了脚凳,扶着小姐又快又稳着地。
由于她们赶着到大门,车夫没有原路返回,而是从垂花门直接往外走,将车停在了大门里面。
楼挽裳提着裙摆,趋步跨上台阶,孙沪和胡护院同时听到声音,见到她都惊喜道:“小姐(楼小姐)回来了!”
朱漆大门紧闭着,一个黑影窝在门柱后面,雀儿极有眼色地提灯上前,好让楼挽裳看清楚——
素日里意气风发的俊俏少年已然冻得缩成一团,本该嫣红的嘴唇泛着冷紫,只一双眼睛清泠泠的,用一种欣喜却又委屈的目光望着她,教人心都疼碎了。
“阿盏……”楼挽裳的声音颤了颤,半蹲下来与他平视,却是在唤他一声之后不知要说些什么。
萧盏缓缓露出一个笑来,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动物又被拾了回来。嗓音干哑的他没有质问她的晚归,也没有哭诉他的等待,只笃定地告诉她:“婉姐姐,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他脖子上围着一圈儿白色的貂绒,衬得他愈发显小,楼挽裳第一次逾矩地用手触了触他冻红的脸颊,皱眉道:“好凉,都要冻坏了,快起来,进屋去暖一暖。”
她欲收回手的瞬间却被萧盏猛地按住了手背,“姐姐的手就很暖和。”说完还本能地将脸在她手心上蹭了蹭。
楼挽裳被他的手冰了一下,难得没有脸红,反而拉着他的手想将他拽起身来,轻声哄道:“可姐姐蹲不了太长时间,腿麻了。”
萧盏这才乖乖听话,边站起来边道:“那我们快进屋去。”手却迟迟不肯放开,楼挽裳只道他是依赖自己,便只好纵着他了。
语蓉见他们二人都冷得很,便自作主张叫人抬来软轿,还预备了两个手炉。不料萧盏非闹着与楼挽裳搭同一顶轿子,众人看着楼挽裳,想要她劝一劝侯爷,可她一碰到他略带忧伤的目光就不自觉地心软,顿了顿道:“一顶就一顶吧。”
萧盏咧出笑来,却对抬轿子的几个小厮呲了呲牙,“你们这群懒货,生怕加上爷的体重累到你们,就撺掇着婉姐姐疏远爷,是不是?”
几人忙呼“不敢”,他却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亲手打起轿帘,扶楼挽裳进了轿子。
一顶软轿能有多大空间,萧盏全程紧紧挨着她,还不忘就着她的手搂住小暖炉,浑身上下渐渐升温。
一丝似有若无的香气淡淡弥散,萧盏循着味道靠近了她的颈窝处,仔细地嗅了嗅,笑道:“看来姐姐是顶喜欢我送的香膏了!”
楼挽裳一时没法接受他凑得这么近,伸出一指抵开他的额头,道:“阿盏送的都是好东西,我哪个不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