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谓不尖刻,她现在平静的心态,自己也很吃惊。
花镜撇去心中略微异样的感觉,她摸着黑爬上了碧落泉附近的山头。在朔望情报的帮助下,花镜绕过了重重迷障,小草屋的轮廓隐隐约约地显现出来,透着微黄烛光。
花镜继续接近了一步,就听到屋内传来平和的声音。“是谁?”
花镜的动作一滞:“我的朋友需要解药,一日绝的。”
“一日绝?”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后,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面容清秀的男子身上堪堪披着一件外袍,他依靠在门边,打量着花镜。花镜伫立于夜幕中,周身被黑色隐去,只凸显出恬静的面容,与略带戾气的眼。男子不确定道:“杀手?”
花镜沉默了一会,试探道:“如果是杀手,就没有解药了?”
“哈。”男子笑道:“你可真不会说话,你虽是疑问,可已经把答案告诉我了。”他眼神中划过复杂的神色,“这么些年来,你其实是碧落泉中第一个来找我的人。”
花镜微微抬起头,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知道为什么吗?”
花镜复又低下头,抿嘴不言。
神医男子苦笑道:“我虽主张悬壶济世,但是,一日绝是我做的。一日一解,并没有一劳永逸的解药。”他微微扬眉,“如果你要问我为何要制作这枚害人性命的东西,我只能说,我不仅是个医生,还是隶属于碧落泉的。”
“所以,杀手姑娘请回吧。”
花镜脸色一变,她急忙上前一步,还未说出话,就听到神医抢先一步说道:“当然,如果你拿刀子架着我,我的答案也不会变。有些东西,并不是因为武力就能变出来的。”
花镜咬牙,她皱眉道:“你就是这样一边救治病人,一边杀人的?”
“我没杀人。”他垂下眼睑,喃喃道:“一日绝……死在它手上的人,可并不仅仅因为毒性发作,你明白么?”神医意味深长道,“一个人,若无二心,如何能沾染此毒?”
花镜的瞳孔猛地收缩。
神医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就好像在教训不听话的宠物一般,让花镜浑身不自在。一个想法在心中躁动许久,花镜早已习惯性地将它压下,可今日却几乎抵挡不住汹涌的攻势。
她艰难开口,似乎仍想找到一丝安慰:“一日绝……你制造了此等□□,可是有极大的执念想留住什么人么?”
不料,神医嗤笑道,“你倒是把什么都往好了想。”他顿了顿,“我不是想留住什么人,这个药只是为了控制碧落泉一些不配合的人罢了。一日绝,之所以一日,便是起着物尽其用的意思。如此一来,服药的人不仅必须每日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怠慢,而且等到用不到他的那一天,也很好操作。因为,只要不给解药就能够轻松处理。”
花镜呆愣地站在那里,微微低下了头,“……原来是这样。”
物尽其用……一个人,会把一件东西视为亲人吗?
她牢牢记着当初进入碧落泉的原因,而那原因却随着时间的流逝与那人无穷无尽的打磨,由一副副鲜活温暖的亲情画面,退变成了单单薄薄的一句话。在碧落泉待得久了,儿时的回忆却像是一场梦境一般,而那人看向自己那冷漠、鄙夷的眼神,却越发清晰。
当对父亲的亲昵与依恋越□□缈,敬重更添一分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其实她是怕谢敬的。这种敬畏之情,与碧落泉其他的杀手比,又有何区别?
她本以为,多年来她改变的只是外表与谈吐,本心却还是当年那个玉婉。而如今,她发现自己已与一个正常的杀手无异。
原来她多年来苦苦追求不得的原因,是谢玉婉这个人,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