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百枯之岭

    “你是说，你晚上溜出去是为了取你白天藏在府外的药？”陆如嫣在心里把男子支支吾吾的话语理了理道，“这段日子你身上带伤回来，是因为白天去了城外的山上采药？”

    “是。”阿中回答的老老实实，“小人被卖进陆府为奴前，曾给一个江湖游医当了几年药童，识得些草药。小人没什么挣钱的本事，只能去山上碰碰运气，采些草药售与那药堂换钱。今日是运气好，采的药多换了些银两。”

    看着因腿上的伤痛时不时偷吸冷气的阿忠，陆如嫣心里思索了一下。阿忠说的山该是指的是城外不远的石枝子山，那山因外形像石枝而得名；这里的普通百姓生活用的柴火多是来自此山。这山离小城不算近，从时间上看倒与阿忠的早出晚归相符。如此一来阿忠身上那些伤也有了解释。

    “可我平日里并没听人说起过那石枝子山还有草药。”一个普通百姓拾柴伙的山上要能么容易采到草药，还不早给人采干摘尽？

    “小人是在石枝子山往深处走，靠近百枯岭的地方采到的草药。”阿忠见陆如嫣提出疑义，连忙解释。

    “哦？”这什么百枯岭陆如嫣倒是真不知道，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的抛出疑问。

    在阿忠的话中，陆如嫣了解到这百枯岭是此地连绵的一段山岭，那石枝子山与其相连，真要说起来也可以算是百枯岭的一部分。

    这百枯岭不仅不是枯荒之地，相反因其人迹罕至而百草茂盛。此岭原名白骨岭，岭深之处自带瘴气萦绕，不知曾有多少路人误入其中化作白骨，故而得名。直到一百年前，生□□玩乐的嘉德帝来到此处，因嫌白骨之名太过不吉利，又恰逢深秋远远望去百草枯黄，故赐名百枯岭。

    瘴气陆如嫣倒是听说过，据说只要服下避瘴的药物便可保平安。只是那避瘴的药物并不便宜，真要算起来，阿忠这些日子赚的钱凑起来怕还不够买一颗避障丸的。

    “你虽未深入百枯岭，可那毕竟已在瘴气的范围，你是如何避开的？”陆如嫣不解。

    “小人知道个土办法，可以避免瘴气侵蚀。只是那办法远不如药堂里卖的药物好用，这也使得小人一直无法深入岭内，只能在岭边采集些普通草药。一些老爷用得上的药，小人舍不得卖掉便藏在府外，到了晚上再偷偷带回来。”

    陆如嫣心里了然，怪不得兰姨娘会觉得老爷最近药石消耗慢了很多。一个模糊的念头从陆如嫣脑海里滑过，还来不及细想便被面前人的话语打断。

    “小人、小人句句属实啊二小姐。”看着陆如嫣有些缓和的面容，阿忠语气哀切的恳求道，“我真的是一心为、为陆府，您千万不要赶我离开啊二小姐。”

    陆如嫣心里还有些不解：“你既一心为陆府，又为何行事鬼鬼祟祟？”阿忠的所作所为可以称得上是忠心耿耿，只是陆如嫣不明白他既一心为了陆府，又为何不能光明正大的行事。

    “我、小人……”阿忠一下子又支吾起来，低垂的头掩不住泛红的脸颊。

    陆如嫣本是疑惑一问，见他话语含糊不清似有事情隐瞒，不禁眉头倒立，眼神也凌厉起来：“如此不清不楚，你到底隐瞒了何事？如今陆家是多事之秋，两面三刀心怀鬼胎的人我是断不会留下的。你今日若不能把话说得清楚明白，便自行离去吧！”

    “我、二小姐……”阿忠见陆如嫣如此说，一下子慌了起来，也顾不得腿上的伤“咣当”一声跪了下去。“我、我不是……”

    “二妹，你、你别为难他，他只是不想我知道。”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陆宛芩突然推门闯了进来。

    “长姐。”陆如嫣发现陆宛芩闯了进来心里暗暗诧异了一下。陆家这个长女一向温婉低调一副柔顺面容，如今却眼角含泪面色微红。“你怎么来了？”

    “我、我听兰姨说，你要审阿忠而且他还受了伤……”陆宛芩看着陆如嫣声音越说越低，脸色也逐渐通红。“他做这些都、都是为了陆家，你别赶他走好不好。”陆宛芩低声哀求道。

    目光在陆宛芩和阿忠间扫了个来回，陆如嫣心下了然。这阿忠今年十九，五官方正但看模样也算清秀；陆宛芩今年十八，比曾经的陆如嫣还小上一岁。少女怀春，男子知好色而慕少艾再正常不过。

    知道阿忠的小心思后，陆如嫣反而放下心来。她并非古板之人，对这种暗生情愫的戏码也可以容忍。这种暗生的情愫的坚贞度她虽表示怀疑，但对事情本身她还是乐于见得的。清楚一个人的秘密与软肋能让她安心，如此一来她等于一下抓住了两个人的把柄。

    知晓他人的弱点并加以利用引为己用，是她长年养成的习惯，也是她曾经为了生存而拥有的本能。

    “长姐，你毕竟是陆府的小姐。府中如今虽然落魄，可还不至于任人欺凌。”说着冷冷扫了阿忠一眼，该说的话该做的场面，陆如嫣觉得还是需要的，也算给这两人一些敲打，“这件事家里还有谁知道？”

    “没、没了。”陆宛芩低声说，自从这个嫡出的妹妹当了家，她便从心底里把她当了当家人，这段时日更是对这个妹妹平添了几分敬畏。今晚听兰姨娘说陆如嫣在审问阿忠，她下意识的以为是她与阿忠之间的事被陆如嫣发现了。

    这个妹妹能为了她在三言两语间强行退去林家的婚事，她很是感激；可正因如此，她才担心陆如嫣会同样三言两语间将阿忠赶走。匆匆赶到书房外，听了陆如嫣与阿忠的对话，她才知阿忠一直以来为了陆家冒着怎样的风险，她也知阿忠定是怕她担心才小心翼翼的瞒着所有人。去瘴气萦绕处采药，那可是冒着生命风险的事。感动与激动一起上涌，才使得她一时冲动间推开了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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