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走出城堡,走到花园,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精灵鸟还在歌唱,他们停在枝桠光秃的树上,树枝上有浅浅的积雪。他们比月光更美的的羽毛闪着温柔的光,鲜红的鸟喙漂亮得像鲜血,引吭高歌的鸟儿沉醉在自己的歌喉里。这些鸟儿看起来远涉重洋而来,神情疲惫但是精神十足,待到小小的襁褓出现在面前,无论是哪只鸟儿都不再去梳理染上风尘的珍爱羽毛了,他们共同高歌,共同祝福,共同祈祷。
那美妙的合奏像是只献给神明的飨食,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如在云端,如临高山,如入深海。
在这曼妙的歌声里,爱芬德尼公爵夫人的花朵们不顾严寒,绽出最美的容颜,它们肆意吐露芬芳,像是要展露最美的自己来取悦至高的存在,微风吹过,席卷了所有花朵们的香味,把它们混合成了让人心醉的芳香,所有人的鼻尖萦绕着这样的香味,像是神明殿堂的余香,温暖得让人落泪,清新得让人喜悦,温柔得让人微笑,慈爱得让人平静。
“……这是神明的喜悦啊。”斐烈三世静静地观看这庆典,抬头仰望漆黑的天空上绚烂的白色极光,它把浓墨般的夜空硬生生撕扯出一个口子,高调得彰显存在的骄傲,肆意挥洒如白昼的光辉,让整座城市的人民纷纷来分享它的快乐,抚慰伤病中人们的疼痛,让孩子们更加健康,让青年更加强壮,让妇人焕发青春,让老人摆脱宿疾。
整座城市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喧闹地像是午后的市场,他们笑着闹着,奔着跑着,开心得笑或开心得哭,没人知道为什么,知道的人也没有告诉他们为什么。
“好了,我们走吧。”教皇遮了遮襁褓,不让午夜的极光打搅到孩童酣甜的睡眠。
两边树上的精灵鸟还在歌唱,他们不断转移方向让襁褓始终在视线之内。突然一只精灵鸟扑棱棱飞起来,它优美的身姿在空中翱翔,翩翩然地落在教皇的肩头,它在哼着些小调,温柔又慈爱,注视着教皇臂弯里的孩子。
“你要和我们一起走么?”教皇低低地笑起来,“好吧,来吧,没有问题。”
他们步履从容,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待许久了。
“好啦,孩子,”教皇对梦境中的孩童自言自语,“我们走咯!”
“……请等一等!”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唤,教皇转身一看,爱芬德尼公爵夫人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润,她在侍女的搀扶下快步地跑来,气喘吁吁。
教皇停下了脚步,耐心地等她过来。
“教皇冕下!”爱芬德尼公爵夫人双眼噙着泪,“请您让我和他告别好么?”
爱芬德尼公爵夫人是个漂亮的美人儿,她有浅金色的头发,一双绿得让人心醉的眼珠,她眼含泪水的时候,没人能拒绝这位夫人,更何况是一位母亲的请求。
“夫人,您不该如此鲁莽地喝下治疗药水,这会给您产后的身体带来负担。治疗药水并不是万能的。”教皇微微叹息,责备道。他抬手施放神术,乳白色的光芒落在公爵夫人的身上,她脸颊上不正常的嫣红退了下去,含泪道谢:“谢谢您,冕下。”
待教皇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他,公爵夫人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女人的泪腺生来发达,充沛的泪水瞬间落了下来,她知道教皇就要走了,她没有时间来个漫长的告别了。她亲亲孩子的脸颊,亲亲孩子的额头,几乎想不顾一切的留下他!
管他什么光明之子呢!这可是她的孩子啊!
公爵夫人微微阖上眼,压抑着心中的情感。
“……希灵,”公爵夫人轻吻他柔柔的脸蛋,大声说,“你是希灵,希灵·爱芬德尼!”
她恳求的目光看向教皇,教皇默默地点了点头。
公爵夫人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光明之子会由教皇命名,这是默认的,她逾矩了——但是这是她的孩子!她想为他起名,引领他来到世上的第一步啊!
“多谢……教皇冕下!”她深深地行了个屈膝礼。
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项链,颤抖着给孩子系上,那是一汪春水一样的碧绿宝石,边缘镶银给箍住,虽简单但美得不可思议,宝石绿得让人心醉。
宝石轻轻滑到一边,落在手边,小小的孩子似乎是察觉到了,动了动手指握住了那颗宝石。这让酣睡的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面前这张虽含泪但带笑的面孔,突然清脆响亮地“咯咯”笑了起来。
他的眼睛和他母亲一模一样,都是水一样的青绿色,他的眼睛比水晶更剔透,一笑起来就荡漾着柔波一样的光。
“……啊,”公爵夫人仿佛快死了一般叹息,顿时摇摇欲坠,泪如雨下,“我的孩子……”
公爵就在旁边,他赶忙上前扶住公爵夫人,教皇沉默着从公爵夫人手里接过襁褓。
“爱芬德尼公爵,我们该走了。”
公爵咬着泛白的嘴唇点头,搂着妻子让她靠在身上歇息。
马车骨碌碌地跑远了,骑士们骑上战马守护在马车前后,这支队伍没有旌旗,没有标志,没有声响,就像来的时候那样悄悄地走了。
他们好像要把沉默保持到底,沉默着带走了公爵夫妇的孩子,沉默着带来了此世的传奇。
希灵·爱芬德尼。
光明之子,天生教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