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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侯樱”出现时,杯子也洗好,佳人将它们倒扣在一旁的咖啡机上。
屏幕上,她被角铁划伤的右脸,有一道如蜈蚣般扭曲的疤痕,加之当时智齿发炎,左腮帮鼓成方形,剪了一头短发。
佳人看看电视,又对着光滑的大理石台面照了照,确实很不一样。
透过厨房北面的窗户,遥遥的,她可以看到十六栋楼王位置的灯光,那是殷氏豪宅发出的光亮。
殷黄翠微吩咐过继续深挖陈佳人身世后,把陆永隽送走,自己倒了杯两千年的拉图红酒,坐在客厅沙发上听新闻。
一声“夏侯樱”让她的心猛地一颤,然后是无声的喜悦,逐渐漫过心头。
这丫头命很硬,逃得了火灾,跳下三楼都安然无恙,早于枪手半天离开波士顿,然而再硬的命,也熬不过这十天,还埋在那石砾瓦堆里。她在香港销声匿迹之后,居然躲到了那么炎热落后肮脏的地方。老天对殷氏太好,为了灭她一个,居然发起这么大一场袭击。
虽然孟志好几天前就告诉她这个消息,然而今天是头一次有官方消息传来。
这样最好,她死了,却不是死在殷氏之手,是再好不过的了。他们没有脏手,少沾了一个拦路石的血。
“太好了,这样太好了!”黄翠微一直喃喃道,一瓶拉图很快见了底,她喝到最后哭了,是担心多年之后的释然,“你死了,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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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过后,久违的无风天。
陈佳人坐在店里,靠着南面的窗户,看无风的湖面,反射冬阳之后粼粼的光,琐碎的光亮像水晶一样闪亮。
开个烘焙店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诚然,她喜欢数学,那一项项的赛事,就仿佛她在向世界证明自己,但却只是个过程,不是归宿。
她想象中的往后长久的生活里,自己应该是一个陶醉在小麦和奶油甜香中的人。
夏侯元总说,早点回来,回安临城,爸送你个小蛋糕店,但是也曾经笑她,既然要做蛋糕,当初为什么要上mit?他不能理解,因为他热爱建筑,于是将建筑作为自己终生的职业。
这样把建筑作为自己毕生追求,且已经是行业翘楚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有辱操守的事情?
可是夏侯元对旁人来说,是个陌生的人,他们不了解他,自然去相信别人想让他们相信的事情,不能怪他们。这些人暴涨的正义,是把双刃剑。
陆永隽,你让这刀捅进夏侯元的胸口,我也用同一把刀割破你的喉咙。
佳人捏紧马克杯把手。她一直想找陆永隽硕士论文的瑕疵,然而除了她言语中透露出的枪手代写,佳人无法从掌握的资料中拣出有力物证。为着这物证,她想了两天,在店里,只捧着咖啡,坐了两天,都没有头绪。
邻桌的女人在打电话,尖细的声音吊着,“你记不起来花了多少,那就看看剩下多少,倒过来算不会吗?”很嫌弃对方的样子。
“倒过来”?佳人脑中灵光一闪,造假她不会,但是物证,她倒是可以造一个……
远远断桥之上,有个高高的身影走来,离佳麦森林越来越近,挺拔而颀长,和身边众人皆不同的气质,远看鹤立鸡群。
他又走了几步,佳人看出来,是梁从简。
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她只觉得心口直跳。
抓着马克杯,走上楼梯,将门口一个小牌子翻过来,“请勿打扰”。
佳人坐在下面的时候,是很乐意招呼客人的;有的时候即使在楼上,若是有客人想要见见这位颇具神秘色彩的美女老板,她也很热情地下楼;但是当“请勿打扰”的小牌子挂着时,店员被教会回客人:老板出去了,现在不在,
这规矩定出来之后,此次还是头一次用。
佳人坐在楼上有些忐忑,不知道店员是不是善于说谎。继而笑自己,梁从简也许只是路过,未必会来,来了也未必会问起她。
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梁从简走进视角盲区后就再也没出来。
佳人从电脑上的监控看到,他走了进来,环顾四周之后,坐在了最靠近楼梯的位置。
店员都记得他,毕竟这样样貌的人是很难忘记的。
“梁先生,还是半糖香草馥芮白?”
他点点头,又四处张望,之后向服务生招手。
佳人不可抑制地走到门边,即使他们的声音很轻,这扇门边却听得到那位置的交谈。
“佳人在吗?”
佳人的心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