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开出了不一样的芬芳。
清风忽劲,花枝轻摇,系在亭角飞檐上的铜铃叮咚作响,撩乱穆鸾思绪。她对着清澈静流的渠水,拍了拍脸颊,展颜一笑,飒飒起身。
穆鸾一进室内,便高兴地唤了声皇祖母,急急向寝室去。
寝室纱帐卷起,一名年迈的老妇正背倚着宽大的卧榻花壁,巾帕掩口,皱眉轻咳。她闻声,苍白无波的脸上瞬时露出喜色,直了直单薄纤弱的身子,殷殷地打量着笑嘻嘻走近的孙女,嗓音沙哑,口中责怒,手却在榻沿上扣了扣,“近日又去哪里玩闹?竟还知道来看我这老婆子。”
穆鸾坐到榻沿,拉着太后的手,拢握间只觉得她柔软细腻的肌理与骨节变得有些粗瘪分明,心中疼惜与酸涩,笑道:“孙女就是在南山西海,也得回来看您。昨晚我梦见自己进了一片蟠桃林。林中有个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正灌树浇养。我与他闲聊得知,林中蟠桃吃了能祛病延年,心想事成。我向他要,他不给。我便偷了几个带回家给您与父亲、母亲吃了。”说着,顿了顿,左右观察着太后容颜,得意地扬扬眉,道:“这梦可真准。今日一看,您气色果然好了许多,想必不日便可痊愈啦。”
太后哧地一笑,抬手点她额头,宠溺道:“知道你最孝顺。你这古灵精怪的小猴子。”
床头旁立着一个明黄花梨五足内卷香几,上置三碟精致糕点。穆鸾随手拈起一块插着竹签的松子百合糕入口,边吃边说:“方才在宫门前,遇到了皇后一行人。她们可比我勤快孝顺。”
太后笑意微敛,冷冷一晒,沉声道:“她们是猫哭耗子,心里巴不得我早逝。”
穆鸾又拿了一块流珠聚宝糕塞到嘴里,将宫门前的对话一字一句地复述,顺带品评一番,“从未见过萧贵妃疾言厉色的针对谁,也不知陈婕妤腹中的孩儿能不能安稳降生。不过,萧贵妃的气势我很喜欢。即指责陈婕妤有心峥嵘,却惺惺作态,又让自己的嫉恨透着光明磊落、襟怀坦白。”
冯氏在外间从茶笼中取了茶叶,活水过滤,松木煮之,再釜中分取,注入两只云纹青玉茶盏中。
穆鸾未见其物,先闻茶香,眼中一亮。见冯氏端着茶盘进来,她起身趋前,低头一看,杯中芽壮多毫,金黄发亮,条真匀齐,白毫如羽,芽竖悬汤中冲升水面,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蔚成趣观,便脱口道:“后宫的开支不再缩减了?”
自与北瑞再战,皇帝下令缩减各宫开支,以军饷为先。故而,月俸减半,诸多贡品换做稍次替代。譬如杯中的茶叶,就由君山银针中的尖茶换做了茸茶。
尖茶雅称“金镶玉”,香气清高,味醇甘爽,茸茶不能难以比肩。
穆鸾托着茶盏亲自奉至太后嘴边。太后缓缓喝了大半,以巾帕轻拭嘴角,抬眼对冯氏微微一笑,“是冯氏有心。”
穆鸾惊讶地看向冯氏,见她垂首含笑道:“奴婢的弟弟在皖南、池州做了点茶叶生意,尖茶尚有囤藏。奴婢知太后素喜尖茶,饮茸茶无味,便从弟弟那里取了些来。”
穆鸾莞尔,不置褒贬。她对各地茶叶品类的具体分布与产出流程不甚了解,但知道贡品尖茶向来珍稀,即使不再为宫中御用,想要经营必要有足够的实力与销售途径。冯氏将自己弟弟的生意说得轻描淡写,乍听如细枝末节,然仔细回味,却多了分刻意隐避的意味。
太后接着陈婕妤一事,徐徐道:“陈婕妤若诞下龙子,对另外两个皇子便是威胁。萧贵妃恶意相向,是不愿她的儿子多一个竞争对手。皇后亲近袒护,是怕太子被废,为自己再寻个新儿子稳固后位。她们相争,哀家乐得观赏。”
穆鸾置杯于盘,思忖须臾,问:“陈婕妤是哪家的女儿?”
太后道:“她父亲是几月前被斩首的陈廷尉。抄家籍没,只剩她一人支撑,也是可怜。”
“这些事与你无关,安心做好你的郡主。再过两年,哀家的小阿鸾也该择婿了,也会诞下儿女。”太后温婉地握起穆鸾的手,笑容满面。
“不要。我喜欢自由自在。再说,哥哥还没成亲呢,我急什么呀。”穆鸾撅了撅嘴,不以为然。
太后逐开的笑容一滞,侧首望向如意花窗外,青如瓷釉的天空,容容流云,低低一叹,声色黯淡,“也不知北方战事如何。阿渊是何境况?”
穆鸾对哥哥的担忧丝毫不逊太后。她闻言心中一紧,脸上仍舒展笑意,语气十分笃定,“一定会平安归来。您可得养好身子,待哥哥回来,要与我比试武艺,您要作评判。”
太后笑着道“好”,又拍了拍穆鸾的手,道:“萧贵妃贺哀家身体好转,召请戏班进宫解闷。三日后你来陪哀家一同观看?”
穆鸾欣然答应,又讲了许多宫外的趣闻,逗得太后连连欢声笑语亦不觉疲惫,留了她许久才许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