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鸾回到府邸径直跑到母亲的蘅芜院,进了门楼,远远瞧见一个婀娜身影,自母亲房中走出,向门楼而来。
天际云层寡淡,其下微微散射出斜日的金红光泽,映着院中簇簇金黄的迎春与含笑的花树,甚是壮美。
那婀娜身影着浅色花笼裙,软薄的丝质下摆随风扬动,于明艳繁花中轻盈行近,迎着余晖看去,颇有几分姑射山人之像。
穆鸾不需辨清面容,便知是父亲的侧妃萧景岚萧姨娘。
待到二人距离愈近,穆鸾看着萧景岚,脸上挂着疏离的笑意,“姨娘金安。”
“郡主好。”萧景岚脚步稍顿,莞尔回应,复快步出院。
穆鸾回头望着她窈窕背影,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萧贵妃的音容相貌。须臾间,她似想到了什么,玉容肃然。
“郡主,王妃命奴婢传话与您,说您再不进门便无膳可用。”一侍婢快步行至穆鸾身前,垂首转述。
“母亲。父亲呢?”穆鸾听罢,不再停留,疾步进屋,兴兴地唤着。
姜瑶坐在六仙红木餐桌旁,笑盈盈地看着女儿,佯嗔道;“你父亲去了军营,晚些回。你竟还知道回府,都去了哪儿?”
穆鸾接过侍婢端来的瓷杯饮水漱口,又自铜盆中净了手,坐在母亲身旁,滔滔地讲着今日的见闻,有趣的,无聊的,挑拣着道出。
姜瑶一边和颜悦色地听着,一边亲自盛了一碗红枣雪蛤汤,又夹了些许鲜蘑菜心、银芽鸡丝于盘,递与女儿。
穆鸾隐去了听风楼与蓝瞳男子的巧遇,又将与太子一同见了司徒珺一事置于最末,细细道出。
她停顿片刻,用了点汤菜,继续眉飞色舞地说着在睦元阁的见闻,余光时不时地瞄着母亲的神情。
姜瑶垂眸听着,脸上仍是淡淡的笑意,并无半点变化。
然穆鸾却发现,自说起司徒珺的名字说出后,母亲食速渐缓,一直喝着的雪蛤汤亦不再入口,只捏着汤匙一下一下地搅着碗中的汤汁。
这点点动作穆鸾丝毫不漏的看在眼里。她更加肯定母亲与那司徒珺定有渊源,眨了眨眼,道:“母亲怎么不用了?这汤菜不是您平日最喜欢的吗?”
不再用膳并非一定不合口味。穆鸾这般说,是有意将母亲潜移默化地引向因人或事而致的回答。
姜瑶微怔,搁了汤匙,将汤碗向前推了推,莞尔道:“近日食欲欠佳,无妨。”
穆鸾对一旁静候的侍婢道:“那便用些清淡的。去炖玫瑰粥来。”
侍婢领命而去。姜瑶欣慰笑笑,道:“你近日越发贴心。”
“女儿是将哥哥那一份亲孝一并行了。”穆鸾亦停了手中筷,嘻嘻笑着。
姜瑶谈及儿子,脸色顿时黯淡,起身走向内室,坐在贵妃榻上,揉着额角,轻叹不语。
穆鸾知道母亲是在担心哥哥安危,不忍其多思,转了话题,道:“母亲,萧氏来做什么?”
姜瑶脱了鞋子,侧躺于榻,闭目道:“没什么要紧的事。她自明日起去大业寺祈福三日,特来禀告我一声。”
穆鸾拧眉道:“母亲应了她?”
姜瑶语态略显疲惫,蹙眉道:“不应又能如何?她是萧贵妃的妹妹,虽为庶出,却也不便为难。况且,她说去为王爷祈福,我怎能阻?”
穆鸾搬来一个五开光炫纹的坐墩放在榻首,笑着坐下,双手中指点压着母亲太阳穴轻揉,口中提醒道:“母亲,她可是皇帝与萧党派来监视咱们的,绝不能任她妄为。或许,她祈福是假,与萧贵妃等人暗中谋划是真。”
姜瑶对女儿的举动很是欣慰,舒眉淡笑,缓缓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可她入王府时近两年,日日安分守己,礼数周全。我无法纠惩。我换了她别院的所有侍从,却换不了她贴身的两名婢女。那两名婢女一个是萧贵妃所赐,一个是她自己的陪嫁。二人素来无过,我无法随意更换。再说她去寺庙祈福,亦非头回。我次次派人跟随,并未发现任何不妥。我若再行干预,倒给了她与萧贵妃话柄。或许,萧贵妃有意,她却无心,只是个负累家族纠葛的可怜人儿。”
穆鸾撇撇嘴,不以为然道:“女儿总是不信。她风华正茂就如此清心寡欲,甘愿受制于人,荒死余生?”
“你当人人与你一样整日舞刀弄枪,喊着从戎报国。人各有志,或向往青云,或只慕平淡……无关富贵贫贱。”姜瑶睁开眼,握住女儿的手,宠溺道:“你若少点桀骜,多些乖巧,我倒安心。”
“母亲放心,我绝不会惹事生非。”穆鸾顽皮一笑,佯竖三指立誓。
姜瑶赶忙拉下女儿抬起的手臂,无奈道:“胡闹。誓言怎能随便立下。”
穆鸾嬉笑着与母亲闲谈半刻,起身告辞。她出了门楼,并未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向外廷去。
外廷是王府各属官的居所,与王爷亲眷居住的内廷隔着两扇朱门,两道高墙,一条私巷。
暮日尽隐,府内灯火渐亮。弯月初上,落满一地幽光。
穆鸾在私巷行了片刻,进了外廷的仪卫所,刚迈进院门,便听到前方灯火通明的房中传来阵阵吆喝。其中,有一人声音最为洪亮,喘着凄厉的哀嚎。
她望着映在窗上围拢在一起的数个人影,抿嘴一笑,走近门口,大声喊:“沈知礼!”
整座院房霎时安静。
穆鸾非初次进仪卫所,往日亦如此来去。众人辨出她声,顷刻间,飞快奔至穆鸾身前,列队齐整,行单膝跪礼。
亲王仪卫共五十人,队长称指挥使,负责亲王出行时的仪仗。选入仪卫者皆相貌俊秀,身怀武力,多为父辈品级不高的官家子弟。
“我来找沈知礼。各位继续。”穆鸾笑着对队列最左的男子招招手。
他人纷纷起身,各自散去。其中,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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