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撒在这阴冷潮湿的皇城。
钟鼓齐鸣,静殿鞭响过了三遍,文臣武将左右齐齐地聚集排列在奉天殿的广场之上,恭候着新主人的到来。
在《飞龙引》的乐曲声中,郕王在众多宫女和太监的簇拥之下,衮冕临朝,登上了许多人羡慕不已的九五之尊的金漆雕龙宝座,列位臣公在赞引官的唱喝中,齐齐地行了三叩五拜之大礼。
一缕悠悠清乐乍然响起,在文武百官的惊讶中,一把金漆雕凤的凤座,放置于雕龙宝座之旁。
像一片片红云冉冉飘进奉天殿门外的廊庑下,衣鲜珠亮,阵仗威仪。孙太后容光富丽,鲜红的凤袍,金龙点绣深青色的五彩肩披,美如朝霞,广袖上绣着金丝凤纹迎风飘逸,头上龙凤珠翠冠,金龙欲腾,凤凰展翅,玉喙衔珠摇曳额前,华丽闪射,逼人炫目。
八个侍女雁翅排开,一个个身穿绿衣袄,点珠的牛皮小带束在纤纤的腰间,黄色的鹿皮小战靴,一颗明珠镶嵌其间,腰间牛皮带上挂着一条金皮鞘黄丝绦的宝剑,昂首挺胸,飒飒千姿,英气逼人,如绿叶托着牡丹,耀人眼目。
她们的出现,给庄严的朝堂带来一丝骚动,一道道目光直射而来,或者嗤之以鼻,或者隐隐地兴奋,或者冷眼观望,不一而是。
景泰皇帝下阶恭迎,搀扶着孙太后坐在了那只金凤椅高座之上。八位女侍,手握剑柄,护卫两旁。
孙太后凤眸微转,幽幽的目光,沉沉地扫视了众群臣一圈,神情肃穆庄严,只是搁在金漆凤座扶手上的玉手,在微微地有点发颤。
片刻的寂静,孙太后不温不火道:
“皇帝北狩,一时不能回转。国不可一日无君,特别在国难当头之际,尊郕王为帝势在必行。这里哀家要感谢,在国之大难之际携手共御外敌之臣民。”
说完,司礼太监颁懿旨,遥尊其兄长朱祁镇为太上皇,立弟郕王朱祁钰为帝。
殿下的大臣齐叩道:“恭敬,郕王登基,正社稷安宁,造福苍生。”
郕王朱祁钰即位,以明年为景泰元年,颁诏在全国实行大赦,蠲免景泰二年田租十分之三,正式册封,朱见浚为太子。
这就是史称的“景帝。”
“土木堡事变,”是朱明王朝建朝以来最危急的时刻,也先挟持太上皇在边境徘徊随时准备入侵京都,国破家亡的阴霾紧紧笼罩着朱明王朝,笼罩在北京城里平民老百姓的心中。
兵部侍郎于谦临危受命,任兵部尚书,统领军民抗击外寇。
于谦少年之时就有救国救民的远大志向,他仰慕南宋民族英雄文天祥,以文天祥,“殉国忘生,”为自己毕生的座右铭。他早已立志像文天祥那样,为挽救国家沦亡,将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此时,于谦受命于国之危难之中,也正是他大展宏图之时。
于谦清楚,这是一场困难的战争,拼死的战争,两兵相接,勇者胜。
于谦在城外清乡壁野,让也先的军队无粮可征,在城内训练兵民,大量储备粮,安定人心,死守北京城。
十月初一,“报,也先挟制太上皇,绕道大同,向紫荊关进发。”
十月初八“报,也先已过白羊口,通政使谢泽被擒,不屈骂贼被杀。”
十月初九,“报,也先占据紫荆关,右副都御史孙祥将军战死。”
“报,也先兵分两路直逼京师离卢沟桥,不足三十里!”
……
斥候—声声急促的探报,回荡在皇宫,回荡在旌旗猎猎,战风潇潇的校军场。
景帝身着威武的马弁服站在高高的嘉乐殿的观武台上俯看着太上皇给自己留下的几万老弱残兵和没有见过战场的平民的民兵,沉重的心又生出几多悲凉感叹。当他抬眸看到眼前的铁甲白袍将军与虽然残弱却视死如归的士兵时,顿感精神一震。他明白皇家子孙血不只是高贵的也是用来洗掉耻辱的。他举首看着士兵朗声道:“今京城有难,也先贼酋犯我大明疆土,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民生涂炭,朕,命我大明儿郎,勇敢杀敌,保家为国。”
他解下身上的金刀化划破了手指,将鲜血滴入金爵,举爵过头:“朕在此敬众将士三杯。第一杯,保家为國,军饷三倍”
“呵!呵!”三军齐吼,回声震天。
“第二杯,待到马到成功时,论功行赏,光耀门楣,战死沙场者,家属国家供养。”
此言—出,刀枪剑戟奋指苍穹,喊声大振。
景帝拿起最后一盏,举爵向前,手臂轻轻—挥,震天之声渐渐平息。
“这第三杯,无国则无城,无城则无家。你们是家园的守卫者,此为护亲而战。朕代家中爹娘妻小,谢谢你们了!”
“杀!杀!杀!”杀声震天,众将激奋,万兵兴越,每一张脸都洋溢着渴战之色,每—双眼睛都喷出嗜血之神,每一匹骏都长嘶久鸣,刀剑朔朔,寒气逼人。
景帝观之扬声道:“于尚书”
“臣在!”
铁盔紅缨,黑甲白袍的于谦跨前—步,沉沉的乌云下,炽红的旗帜前,愈显得将军的凛然而肃杀。
“美酒一杯,金甲一套。望将军马到成功。”内侍端着金盘低首走向于溓。于谦弓腰接过金爵,一饮而尽,金甲耀华轻披于身,跃上战马,高喝:“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银剑—挥,喊声震天……
十月十日,刻不容缓。
于谦随即分派诸位将领把守各门,中等文职官员到各个城门上督战,并下令,大军开战那一天,众将率军出城以后立即关闭九门,有敢擅自放军队入城者,立斩!
置死而后生。
十月十一日,瓦刺军逼近北京城,也先将军队布置于西直门。于谦派兵迎击瓦刺军,打败也先的先锋,夺回被俘军民一千多人。
十月十三日,瓦刺军队乘风雨大作,进攻德胜门,德胜门危急!京都危急!大明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