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遇上还不知情窦为何物的少女,只差了一个时机罢了。可是世间的事物,差了一瞬,有时便是差了永远,诸位看官,不知列位作何感想?
那边厢芝兰玉树小少年翻来覆去直到天明才睡着,这边厢心无旁骛的季荔宁已经抵达梦的边缘了。
一夜梦寐,虽然光怪陆离,却并不可怕,荔宁随着自己的心意在睡梦中潜行,周围有少女的嬉笑声、有孩童的牙牙学语,还有和尚的诵经声、水滴滴落的声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忽而一切声音都没了,一个人走过来牵着她走,她想问你是谁啊,梦里却有个声音告诉她:不必问,不必想,走罢,走罢。
他们来到一片草原上,是草原吧,地上长的不是草,全是小野花。忽得又变成一片夜空,星星啊月亮啊云彩啊都没有,只有一颗颗烟花,飞得老高,在半空炸开,真好看啊。
季荔宁呆呆地抬头看着,忽然有人将她一推,她刚要叫出声来就睁开了眼。看着驿站简陋的帐顶,她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在外面呢,已经离开家好远了。
离开家,好远了。
过一时红纹等人也准备好了洗漱物品,轻手轻脚地进来,红纹拉开帐子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嗔道:“姑娘醒了怎么也不叫我们?”
季荔宁道:“就是让你吓醒的!”
红纹笑道:“可见姑娘真是刚醒,还迷糊着呢。”
众人说说笑笑帮季荔宁梳洗起来。
梳洗毕外间小丫头禀道:“郡主已经起来了,请姑娘过去用饭。”
季荔宁起身出门,红纹几个赶快带着大小丫头把昨日打开的包裹在收拾起来,今日还得赶路呢。
永淳郡主已端坐于厅中,面前桌上摆着七八样早点,不多,但也丰盛。这次回京,自是带着厨子的,驿站简陋,食材不足,也只好凑合凑合。好在郡主荔宁加上贺家母子都不是过分挑剔的人,一路上吃的喝的倒都还合意。
荔宁给母亲请过安,两人便对坐用饭。
及至用毕,屏退众人,郡主方道:“今日便能入京了,阿宁,你还记得京城吗?”
季荔宁摇摇头:“不记得多少了。娘是近乡情怯了吗?”
郡主淡然一笑:“我不是怯,只是觉得可悲。当初丢下父王母妃,带着你,和你父亲逃到天涯海角去,是我太胆小了。如今回来,勇气有了,却觉得累了。这京城里多少冤魂孤鬼,困得我难受啊。”
季荔宁有颗大人心,但总归还是个孩子,听到孤魂野鬼微微变色。
郡主见女儿害怕,噗嗤一声笑了,把她拉进怀里:“傻孩子,别怕,娘说笑话呢。小时候嬷嬷给你说狐仙都不怕,怎么长大了胆子倒小了。”
季荔宁伸手抱住母亲,把脑袋埋在她怀里,瓮声瓮气地说:“娘,您别怕,也别难受,我陪着您呢,一直一直陪着您。”我陪着您,遇鬼杀鬼,遇佛杀佛。
郡主拍拍闺女的背:“好,咱们娘俩一直一直在一块儿,还有你外祖父、你外祖母、你舅舅、你舅母……”
荔宁抬头问道:“那大伯大伯母呢?他们,是为咱们好么?”
郡主正色道:“娘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季家的事,就是想让你自己看明白、看清楚。对于一件事,你不要听其他任何人的描述,你得自己去看,自己去想,想透彻了,比从神仙那听来的都正确。”
荔宁笑道:“是,女儿记下了。”
众人收拾完毕,行李马车也都准备好了,才伺候主子们登车。
一早就匆匆吃完饭出来等着的云霆等了好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小厮看着主子两个青青的眼圈忍不住道:“公子先回去坐会儿吧,姑奶奶出来会派人来禀的。”结果被自家公子瞪了一眼:“啰嗦!”
小厮委委屈屈地给他披上了斗篷,真是,也不知道兴奋什么,先是烙了半宿的烧饼,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急匆匆地起来,饭也没好好吃,头倒梳了半天,连斗篷也懒怠穿,冻着了可怎么好。
这时郡主的车架从后门缓缓地驶出来了,后面跟着一辆华丽的小车,贺阮掀开门帘的一角,兴高采烈地朝哥哥挥手。
云霆忙站直了,脸上带了笑,朝妹妹点点头。
贺阮高兴得很,忽然听到身后淡淡地一句:“你要是那么想出去,就下车跟着走罢。”贺阮打了个颤,一巴掌把帘子打落下去了。
云霆看着车帘放下来,便上了马,一边跟着郡主的车队一边走,一边情不自禁地想,小阮身后露出来的那个人,该是她吧……
身后的小厮无语,哎哎哎,公子,您再往前走就掉沟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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