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已经发了通知,同意不同意,姜成林早晚是要回来的。
这八年间,刀佳人每年都会抽空去看他。每次去,姜成林都低着头,怎么也不愿意抬起来。他说他无法面对,无论是姜意还是刀蓝,无论是否出自他的本意,都给孩子们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八年了,你还是一点儿也没有变。”他病服已经换掉,穿着黑色大一号的夹克,拎着少许的行李,站在精神病院后院的铁门前看着眼前的人。
背后明晃晃的铁栅栏像是一个巨大冷清的牢笼。他在里面赎了八年的罪。
“你瘦了。”刀佳人自己开车来的,没带人。
他和姜成林之间,若说爱情,倒不如说是相互怜悯的亲情。姜成林救过她的命。刀蓝是她的命。
她现在的立场就像两条命的权衡。
姜成林下意识打量了车里。空的。
“孩子们没来,”对面的人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成林,我们慢慢来,小意和蓝早晚有一天会重新接受你的!”
他苍白的嘴唇缓缓咧开:“希望是。”
两个人相视一笑,坐到车上去。
“我们先回家,马上过年了。等过完年,你就来舞蹈团帮我,”她转头看看他,逗他笑,“这么多年,你不会已经忘了跳舞的感觉了吧?”
“怎么能。就是怕人老了,跳不动了。”
“你老,你哪里老?”刀佳人腾出一只手,握在他的手上。
姜成林笑着也拍拍她的手背。咽了口气,缓了片刻,看着前面:
“佳人,我不留在陵市。”
“为什么?”驾驶座上的人有些意外,但不吃惊。
他扬起嘴角,额上起了笑纹:“小意交给你我很放心。至于刀蓝那孩子,欠她的,我只能下辈子还了。在医院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一出来,我就去西藏那边的小学支教。教那些孩子跳舞……”
“可是……”
“……佳人,你要是真的了解我,就明白不该阻止我。对于八年前的事……即使你,小意,刀蓝,全部原谅我了,我自己也不可能原谅自己。”他的情绪有了浮动,声音大了些,稍后才反应过来,转头看着窗外,“抱歉。我过激了。”
“没,”旁边的人咬牙,强忍着眼眶里的液体,继续开车,“先回家过年,过完年我们商量,好么?”
姜成林点点头。头依旧看着窗外,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人群。
*
那之后三天,刀蓝也就出院了。紧接着就是左家的接风宴。这可是整个陵市的大事。
丫头缩在被窝里整整三天没有动弹,电话不接,门不给开。像是下定决心要与世隔绝一样。
欧七难得没骂她。
“喂?”
左阳看看手机,愣了片刻,是刀蓝的号码啊,却是男人的声音:“你是谁?”
“你是谁?”
……
“我是左阳,刀蓝呢?”
“在床上睡觉。”欧七听到了那天在医院听到的两个字。和刀蓝待在一起时间也不算短了。这丫头眼高于底的脾性他是知道的,逢人都是鼻孔朝前,半分礼貌没有。可是那天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她眼里是有喜悦流露出来的。
“你怎么会接她的电话?”
欧七没回答问题,突然来了兴致。挑挑手指,把手机扔到了床上:“有个叫左阳的,找你。”
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实则是为了试探。这丫头是不是真的谁的电话也不接。或者说,他是想试探,这个男人在她心目中是不是真的与众不同。
结果……
被窝里冒出来个爪子,把手机摸了过去:“喂,左阳。”
某人恼羞成怒。
上前一把把电话抢了过来,挂了,关机。
“不是说谁的电话也不接么?”昨天一天,舞蹈团那边,刀佳人,于尔凡…电话都打/爆/了,她愣是头没抬一下。
刀蓝无辜,掉着下巴,披头散发地坐了起来:“七哥?饭好啦?”
好你个鬼?
“今天不许吃饭。”欧七骂,转身往房间外走。
她倒头躺了下去,脑回路重启之后,“蹭”地又窜了起来:“为什么七哥?我只是伤心,但没到绝食的地步啊!”
欧七刚走到门口,留步,回头瞪她:“因为我心情不好。”
……
刀蓝有种错觉,七哥在冲她撒娇。
暗爽。
穿着睡衣,跟了出去:“七哥,过两天左家接风宴,你和我一起去吧!”
他走在前面,把袖口挽了上去:“你确定?左家的接风宴上说不定会出现你讨厌的人。”那天在医院哭成个鬼样子。现在倒是心大。
刀佳人前天来电话是欧七接的,说是人已经接出来了。凭刀家和左家的关系,她很有可能会把人带到宴会上去。
“可你不是说爱我么?”有你爱我,还怕什么。
“我……”他回头,皱眉。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的羞耻感,“你……”
竟然脸红了。欧七扶额。这三天,丫头一句没提,他还以为她忘了!结果记得。
当然记得,那天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记得这句:我来这里,是为了爱你!
“那七哥,你爱我我同意了,我们现在算不算是在一起了?”
“不算。”
“为什么?”她纠缠。
完了,欧七咬着后槽牙,不说话,他到底干了什么蠢事?
丫头突然走到他面前,垫脚,直勾勾地看着他,很近。
“刀蓝,你退后。”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故呵斥。
“我不。”宽大的睡衣滑下去,半个肩膀露出来。
某人火热的喉/结滚了一下。伸手帮她把衣服窜上来:“刀蓝,我们没有未来。”
“我只要现在。”
轴!
对面的人眼神突然暗下来,和刀蓝对视:“你确定么?”
“用我的余生起誓。”她寸步不让。不在乎长短,荡气回肠的爱情,一次够一生回忆。
欧七看着她眼里的盈盈闪烁的较真,无奈的摇头吐了口气,笑:“拗不过啊!”
终究是拗不过!他早该猜到的,在现艺第一次看她跳舞的时候,就已经输给她了:
“刀蓝。我叫欧景。”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能让耳朵怀/孕。
七是他的代号,景是尘封多年的名。只是那时候,刀蓝还不懂这四个字的深情。
*
左家这场接风宴办得很是时候。陵市大小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时候都空下来了,年尾碰个杯,年初的时候就又是商机。也是时候把左阳介绍给那些老朋友认识了,左老爷子的心思昭然若揭。
致使今儿的左家公馆竟有了比正年更盛的场面。
刀蓝进场的时候,挽着欧七的手臂。着实惊艳了四座。黑色紧身的无袖小晚礼服,泼墨倾泻的泡面卷长发,化了浓妆,本来精致的五官在华丽的灯影下变得魅惑窒息。
这些商场上的人,除了像方正荣那样的,其他几乎不怎么关心文艺娱乐那方面儿的事儿。就致使刀蓝在整个会场没什么知名度,像是突然凭空冒出来的睡美人一样。
“那是谁家的人?”
“不知道唉~”
“有没有谁见过?”
沉寂严肃的会场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刀蓝瞬间变成了整个话题的中心。
于尔凡端着香槟,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正对着刀蓝,居高临下:“果然,沐浴爱情的女人,能治疗一切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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