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那个黑心子的货又在外头晃呢。”
何家的工钱有一半是在蚕茧结成之后再付,许清沅怕来娣在结茧的时候再生事,下定决心要给她一个教训,今日桑叶很多,正好是个机会。许清沅当下和许家湾的几个妇人说好,然后大喇喇地从来娣面前走过,表示要去管事那里问一问工钱,然后再绕小道儿溜回了她负责的蚕室,往桑叶对角处的背篓里一缩,身形挡得严严实实,却能将屋子里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过了一阵,蚕室的老木门“吱呀”一声响了,有人推门进来,那人在门口站定,小声喊道:“许大丫,许大丫?”
许清沅听出是来娣的声音,自然不会回答。见无人回答,来娣将屋子里扫视一圈,然后关上木门,解下腰间的水囊,灌了一口到嘴里,打算喷洒在堆放的干净桑叶上。
许清沅在来娣转身的时候就已经从背篓里出来,悄悄走到她身后,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使劲儿拍了一巴掌到来娣背上,大喊一声:“来娣姑娘,你找我有事啊?”
大约干坏事的人多少有点心虚,来娣被许清沅吓了一大跳,一个气息不顺,竟将嘴里那口水吞下去了,她自个儿知道水里面下了什么,顿时脸色就变了,指着许清沅道:“你,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在背篓里睡觉呀,你怎么了?”许清沅看着来娣想吐吐不出来的样子觉得很暗爽,一边装作懵懂一边开了木门。这是许清沅和周大婶约好的暗号,果然门刚一打开,周大婶就从外头引着一个庄子上养蚕的老把式进了屋,“您看看,这边簸箕里的蚕今儿不大吃桑叶,是不是得了病。”
来娣知道今儿是不能成事了,想趁屋里几人不注意偷溜出去,不想刚一往门口挪步,周大婶就喊道:“哟,来娣姑娘啊,你怎么过来了?想学养蚕啊?”
来娣强撑出个笑脸,道:“左右无事,过来随便看看。”然后就绕开周大婶,快步朝门口走去,许家湾的几个妇人恰好站在门口,嘴里说着什么“老把式一会儿也给我们那边看看”之类的话,就是不让路,来娣推了几把都没推开。
许清沅仗着现在年纪小,并且因为发育不良显得比真实年龄更小,一副很好奇的样子指着来娣手里的水囊:“这个是什么呀,装钱的吗?”
来娣是个讲究人,自然不肯用村民们常用的葫芦,而是用的一个皮革制成的水囊,上面还画着花鸟虫鱼,对乡野小童来说着实算的上稀奇。许清沅这一问,大家都看了过来,来娣不好不答,便敷衍道:“水囊而已,装水喝的。”
“哦,也对,我刚刚看到了。”许清沅恍然大悟般,话是对来娣说的,却转过来看向那个养蚕的老把式,“我看到来娣姐姐喝了这里面的水,要往那边放着的桑叶上喷呢。”
老把式养了多年的蚕对这一行很有些感情,而且以他老年人的眼光来看,来娣并不像个正经人,因此听到许清沅的话便比一般人想得多些,目光锁住来娣,质问道:“你想干啥子?这水囊里装的是什么?”
“许大丫看错了,我只是在喝药。”来娣强自辩称道:“里面是药汤,我前阵子生病了大夫开的,大夫说不舒服的时候就喝一点。”
许清沅不想表现得像事先知道,虽然错在来娣,但是难免给庄头和管事留下一个事儿多的印象,会断了以后的路子。今日已经是人赃并获了,她不好直接指出来,好在周大婶有默契,对老把式道:“拿过来看不看不就得了。”
来娣见老把式伸手过来拿水囊,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将水囊里的水全喝了下去,然后恨声道:“现在信了吧!”
那可全是巴豆水……许清沅和周大婶对视一眼,都觉得够了,便对门口站着的几个妇人使了眼神放了来娣出去。
老把式在屋里讲怎么侍蚕,许清沅偷偷溜出蚕室,看到来娣才跑了十几米就满脸痛苦,捂着肚子往一户人家的茅房里蹿,惊得院子里两只老母鸡扑棱起一地鸡毛,一条大黄狗追着咬她。
到了第二日,和庄子上的佃户们稍一闲聊,就听说大病初愈的来娣又病倒在床了。
许清沅松一口气,总算能顺利等到蚕吐丝结茧了,而她的桑葚酒也要酿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