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程这个客户在河南,是一个新能源生产企业,规模不大不小,审计费收的不高不低。他每天非常频繁的打电话,一开始对方态度还很好,后来就故意不接电话。终于有天坐不住了,买了张动车票,一个人单枪匹马杀了过去。
结果被灌的烂醉如泥,对方才给了句痛快话——明天!明天一定把尾款汇到公司账上。
薛景程的酒量并不怎么样,人是怎么被抬上车的都不知道。不过坐动车回来的路上,他倒是还能想起给季长青打电话,让他来接。
季长青看着他几乎是酒精过敏才会红得一塌糊涂的额头、鼻头和脸,真想扭头就走。
“干嘛喝成这样?”季长青连拉带拽地把他拖上了车,边给他扣安全带边问道。
“不喝成这样他们哪肯给钱!”薛景程扯着嗓子喊道,“你是怎么捆得我——动不了啦!”他大概是酒气未散,热得全身难受,躺在后排座位上还不老实。
“你老实点吧——一个刹车就够你受的!”季长青刚刚给他扣了两个安全带。
就听到他在后面一路不安生。本来就莫名其妙的口水歌被他唱的更加荒腔走板,完全不忍卒听。季长青把他扔在路上的心都有了,却听到了他嘟嘟囔囔:“不把fee收回来,怎么给大伙批ot啊!......本来好好的排了四个人,硬被虞安康那个贱人的一个什么项目给拉走了一个大senior,剩下都熬得那么辛苦,让人家以后怎么跟你混……其实吧,那酒一开始喝着还可以……”
终于到了他家楼下,季长青要帮他开单元门的那一阵,身上就被他吐得乱七八糟,一边吐,一边嘴还不闲着:“tmd,谁还没有一点情怀啊!”
季长青就是相信,他是有那么一点情怀的。所以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就杀到了薛景程家里,第一次跟他说——离开dep,我们单干吧!
薛景程看着他十分正经的样子,吓住了。
去美国之前在机场说的话,没想到他竟要来真的。
薛景程扶了扶自己昏沉沉又欲炸裂的脑袋,想都没想,一口回绝;“我还等着拿十年成就大奖呢!”
季长青做梦也没想过他有可能会是这种反应。
“这奖——有那么重要吗?”
“你一个拿过十年之星的人当然觉得不重要。”薛景程反弹地厉害。
季长青不做声。
“我从一毕业就进dep了,这么些年了,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薛景程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也从没想过要自己当老板。”
“那就从现在开始想。”
“我当不了……”
“先别忙着拒绝,我也不急这一时,再好好想想。”
“这没什么好想的……”
“先吃饭——”季长青把给他带来的早餐拿到床前,一边费劲思量着。
其实今年的忙季并不好过。虞美人的一个项目,不知道之前安排人手的时候没有充分考虑,还是怎么回事,突然冒出了几家需要并表的子子子孙孙孙公司。他就想要从别的项目上拉几个人过来。因为他的项目收费都很高,级别毕竟也在那儿,虽说平时对他都是一肚子意见,但谁也不敢轻易得罪。于是有几个经理暗示他,可以考虑把简凌从薛景程的项目里拉出来。
要说薛景程,他并不是占尽了理的,可他就是看不上“虞美人”这种恃强凌弱的做派。
你的项目收费高,你就可以随意从别人的项目上抢人了?已经藏了很多的senior,还嫌人手不够?那么多小经理,本来下面小项目就多,每个收费又那么低,很多已经被压榨的连senior都没有,直接让一个a2带两个a1去现场,经理在公司都开始做底稿了。这样下去,小经理的低,考评时绩效差不说,最终伤害的是最根本的审计质量啊。
季长青听薛景程说起这种种状况,觉得忧心不已。
然而虞美人最后还是强行换了简凌的schedule。薛景程发现的时候,还很克制,毕竟简凌算是他“金屋藏娇”,他客气地给虞美人发了封邮件,告诉他——n。可是在好几次又听到小经理们互相吐槽诉苦的时候,他开始异常地气愤。
终于有一天争执了起来。
他说他对简凌护短;他说他根本就是霸凌;
他说他色令智昏早晚有天自掘坟墓,他说他你一个香港人就不要滥用成语了。
季长青在旁边看着薛景程爆表的战斗力,觉得自己全无用武之地。
走出虞美人办公室的薛景程最后感慨:“真tm操蛋啊!一个个平时叫苦连天的,真要跟他对着干的时候,就剩我一个傻逼了。”
季长青看了他一眼,“我也算吧!”
薛景程看着他的眼神,明白他又开始打着什么算盘,先发制人一口就给堵回去:“上次跟我谈情怀,这次又想跟我谈什么?——打住啊!”
季长青挠了挠头——出师不利!又尝败绩!自己要是个女的,估计这个时候以身相许这种招都想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