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雨坐在靠着舷窗的位子,无数混杂的感觉侵袭而来。舱体狭小拥挤的空间带来的局促,空姐优雅刻板的安全演示带来的新奇,小桌板上不断更新的美食带来的满足,起降时心脏被提起又放空的忐忑,还有临行前亲友或悲伤或祝福的表情,江晨由陌路到亲近再到冷若冰霜判若两人的转变,自己从懵懂到自知到吉星高照的经历……伴随着他来到了斯德哥尔摩。
下了飞机,牟雨有些无措,故作镇静地填写那几张通关的表格,不料却顺利通过海关。按来之前挪方工作人员的指引,他需要乘坐出租车到乌普萨拉大学物理系的留学生处报到。机场候客的出租车是清一色的奔驰,没有选择,他硬着头皮上了一辆。从斯德哥尔摩的阿兰达机场到乌普萨拉大约30多公里,奔驰车轻快平稳地奔跑在黑黝黝的4号高速公路上,几乎没有什么颠簸,也没有什么噪音。这对于坐惯了江城飞车的牟雨,简直难以想象这车这路到底得有多么高级,才能产生这么极度差异化的体验。出租车计价器上的数字欢快地跳动着,又让他情绪紧张起来。要不是挪方承担了全部差旅费用,牟雨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计价器吓得半途就叫停车。
从宽大的车窗望出去,一路上风光秀美旖旎。莹莹一绿的草地,把一座座高高低低的山岭幻化成一浪浪此起彼伏的碧波。在荡漾的碧波之上,摇曳着一艘艘斑斓的小船,那是一座座彩色的木屋。木屋那炫彩夺目的颜色浸透出瑞典人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的性格。汪汪蓝的天上,大朵大朵的白云低低缓缓地漂浮着,就像一个个中世纪的骑士,神情肃穆地巡视着王国的土地。天空那么低,低到仿佛触手可及;大地那么明亮,明亮到让人心花怒放。牟雨有一个幻觉,觉得自己来到了地球的最高处,来到了那被透明的苍穹罩住了的世界之巅,来到了一个无比接近天堂的地方。如果有上帝的话,这里宛若一个被高高的底座托起的水晶球里的景观,一个微缩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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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普萨拉(uppsala)是斯德哥尔摩北部的一座古城,被菲利斯河和梅拉伦湖滋养着。城市四周遍布肥沃的田野、茂密的森林,景致优雅清新。乌普萨拉曾为瑞典旧王朝的故都,它也是当时著名的宗教圣地,北欧最古老的乌普萨拉教堂就建在此城。至13世纪后半叶,它已成为北欧的商业和手工业中心。不大的城市里,随处可见著名历史建筑。如1287年始建的哥特式砖造大教堂、12世纪建成的圣三一教堂、16世纪建筑的城堡,以及古斯塔夫一世等历史名人的陵墓。然而,时至今日,这座只有30万人的小城却因一所大学闻名于世:乌普萨拉大学。
乌普萨拉大学始建于1477年,由雅各布·乌尔夫松(son)创立,是瑞典及全北欧成立最早,历史最悠久的大学。诺贝尔奖创立者阿尔弗雷德·诺贝尔,著名物理化学家阿伦尼乌斯,前联合国秘书长道格·哈马绍等众多世界知名人物都曾在此任教或求学。泰斗级自然科学家、植物分类学家和哲学家卡尔·林奈(aeus)职业生涯的大部分时间也是在乌普萨拉度过的。先后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辛格巴父子是这个校园里行走的传奇。乌普萨拉大学从任何角度上看,都堪称是一座散发着浓浓书卷气质的象牙塔。
牟雨报到的物理系,坐落在乌普萨拉大学最偏远的一角。这是一幢巨型的“e”字红色大楼,也许是这个古老的城市中最大的一座建筑。这座大楼被命名为“阿姆斯特朗”楼,是为了纪念大物理学家,定义“埃米”(?ngstrom或?,10的负10次方)的阿姆斯特朗教授。一进大楼,闯入牟雨眼帘的就是一个开敞雅致的休憩空间。老师学生模样的人们,三三两两悠闲地围坐在各式各样的沙发里,聊天、喝咖啡。空气中弥散着浓郁芬芳的咖啡和糕点味道,闲适的气息让牟雨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
找到留学生办公室,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孩热情地接待了他。带着他办完了一系列的注册手续,还开车把他送到了学生宿舍。学生宿舍干净整洁,设施完备。一套三居室,有共用洗手间、客厅和厨房。每间卧室都至少有汉大学生四人寝室的一倍半大。卧室里桌椅板凳、床柜、书架一应俱全。和汉大两相一比,大相径庭。另两个居室的学生,一个是芬兰人,一个是德国人。牟雨一一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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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雨的留学生活就这样,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里却斗转星移地开始了。
虽说挪方有志于资助最有前途的青年才俊,可是挪威毕竟是小国,基金知名度比较低,加上各个发展中国家教育程度相差很大,招来的学生水平能力参差不齐。牟雨发现功课并不是很难,就连英语和来自其他第三世界国家的同学们比起来都不算差的。多亏当年听了常老师的话,在英语上下了大功夫,否则真是不敢想象自己该学得有多吃力。不过,在学有余力的情况下,牟雨并没有像杨铭或徐坤那样乘胜追击,埋头苦干,他的心定不下来,也安静不下来。他没有目标,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学习。每天除了完成必要的功课之外,便是怅然若失地四处走走看看。
有时候,他坐在古色古香、堂皇庄严的图书馆里,翻着厚厚的,封面镶着金边,内里已经泛黄的古书。心绪被那古书所特有的高贵气质牵引,随着书中的故事迷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希冀和那些智慧的学者一样洞透那波澜壮阔里的真实,尝试去感受那份并不属于他的崇高的历史使命感。
有时候,他坐在在菲利斯河畔,看着清澈的河水在覆满青苔的圆石上漫淌,岸边的柳树在风中摇曳。念起徐志摩的《再别康桥》:“……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放轻呼吸,放松神经,去体验近百年前伟大诗人的心境。迷失在喜悦和忧伤混合的情绪里,寻找着喜悦和忧伤的分界线。
有时候,他漫步于乌普萨拉城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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