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下）

    村里人都在谈论这位贵客精致的丝绸衣袍和看着就很贵重的白玉杯盏象牙筷，还有各种各样新奇精巧的物件。

    秋公子很慷慨，见村人喜欢这些小东西也从不吝于赠与。

    久而久之，原来那些对秋影安来意表示怀疑的声音也消失了。

    山里人本就淳朴，而秋影安又是个十足的君子，自然就没有了敌意。

    不过一季的时光，村里人就把秋影安当作是自家人了。

    但是阿十总觉得秋影安并不会在这里长久停留。

    秋公子，并不属于这个地方，阿十模糊觉得。

    更重要的是，秋公子的心，并不在这个安静的小山村里。

    明明没有任何迹象，阿十就是这么觉得。

    这个念头，让阿十莫名伤感。

    好在阿十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思考这些问题。

    现在他被村长叫去给秋公子帮忙。

    秋影安在村尾的空地上盖了几间屋，白墙黛瓦与四周枯黄的茅屋格格不入又似乎有种奇异的和谐。

    秋影安带来的人太少，就请村长介绍个长工。

    村里的男人俱是有家的，自家的田和禽畜都要有人顾着，都不得空。

    只有阿十没牵没挂的，村长又知他素来勤快伶俐，就推荐了他去，而阿十本人也乐得如此。

    阿十的活不重，秋影安虽然是世家的公子，却不是四体不勤的人，而秋管家也是个能干的主，阿十基本上不用进屋，日里只是打理打理花圃，再做些劈柴之类的粗活，倒比原先一家一家地做活还清闲些。

    阿十却是闲不住，屋前屋后地找活做，这倒是让那主仆两个有些过意不去，对这个安静勤快的孩子生出好感来。

    秋公子不要他忙前忙后地大汗淋漓，只是让他跟在身后随时照应。

    有时秋影安写信就让他磨墨，阿十执着松香熏制的上好贡墨，在有活眼的端砚里轻轻地划着弧，一圈一圈，带起浓黑的涟漪，波纹转淡，映出那人一身的白衣胜雪，容颜如玉。

    阿十的心，忽然就跳了一下。

    和村里秦半少年一样，阿十是识不得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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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在这村子里也没什么不便，纸啊笔的原是与他搭不上关系的。

    阿十本也没什么想法，可是日子久了，阿十忽的就好奇起来，这漂亮的暗纹素笺上，哪一个墨墨的字迹讲的，都是些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能抹去秋公子唇角那丝清润的笑意呢，又是什么，秋公子写了，却只是藏进抽屉里，从不寄出呢？

    于是阿十偷偷找了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求他教自己认字，阿十因为没钱交学费，于是就答应帮先生做些粗活作为报答。

    先生爱他好学，又怜他孤苦，本应他免了费用，却终是拗不过阿十，让他帮着洒扫洗汰。

    阿十本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又学得尤其认真，虽然只是每天傍晚抽一个半个时辰的空跟着先生学，却是每夜每夜独自仔细地念，慢慢地简单的字认得出些了，再慢慢地，认得全了，复杂的字也能顺着念念了。

    几个月过去了，《三字经》《百家姓》都默得下来了。

    普通的书信，也能读通个七七八八了。

    阿十于是懂得了，秋公子不笑，也不把信寄出的原因了。

    阿十也不笑了。

    秋影安那一封封信都是寄给京城那个叫秦川的男子。

    那一字一句，满满的，满满的满满的都是什么呢？

    阿十垂下眼帘。

    那种绵软的，却又尖锐的，让人满怀酸涩的，却又忍不住心心念念的，是什么呢，就是就是，情，么？

    秋公子，对那个秦川，是怀着情的吧？

    那么浓，那么浓的情啊。

    却是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出口的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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