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潮涌一般的血光也是闪耀了几十年、寂寞了几十年,才总算于近日等到了一位刚刚破境、恰好能勘破它指引的有缘人。
这位有缘人乃是天魁道辈分极高的尊者,地位超然,平素那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此时却不辞辛劳,不眠不休地推演了整整九九八十一天。刚一敲定魔子之所在,也不说喝喝茶、喘口气什么的,当即化身流光,屁颠屁颠地将人领了回来,一副生怕节外生枝的样子。
论运气,当代魔子在历任前辈面前,绝担不起“出类拔萃”这四个字。可若论神秘,兴许还真能排上一号。
毕竟时至今日,莫说是他们这等外人了。便是天魁大师姐,都没能占着近水楼台的便利,一窥其真容。
唐晓棠尚且如此,那些陆陆续续赶来观礼的魔修,就更是连人家是男是女都讲不清楚了。
只知道那位应该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按惯例来看,大概还有一副皮相、骨相俱佳的好样貌。纵使春华不再,也断断寒碜不到哪去。
阎小楼顺着这个思路,漫无边际地想象了一番,随即便被阵阵烦躁乱了心绪。
说起来,魔子如何,毕竟与他毫不相干。封魔大典之后,此身之去留却成了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人微言轻者,往东还是往西,终究不是他能选的。
平生第一次,阎小楼无比迫切、无比坚决地渴望着强大与力量。
短短数月间,如果说白天官那段丰富多彩的人生历练,只是不轻不重地、在他那根枯寂的心弦上撩拨了一下,让他对仗剑天涯有了隐隐的期待。
其后,又在烙骨那日,被纵贯天地的光柱慑了魂魄,继而于逆境之中,生出了宁死也不肯屈从于某件事的觉悟。
那么,在真正体会到身不由己,究竟是怎样一般滋味时,他的心态终于发生了第三次、也是迄今为止最最重要的一次转变。
从此刻起,漫漫修仙路上,浮萍一般的人儿终于种下一份执念,收获了绝对意义上的“道心”。
三更灯火未烬,无边夜色正浓。
温沛沛站在草木稀疏的山头,垂眼看着百丈之下那一片暗暗沉沉的峡谷,秀气的娥眉微微皱起,侧身与一女子轻声言说道:“师姐,以生灵为饵毕竟有伤天和,此地又与天魁道相去不过三十里。万一……”
梳着双刀髻,眉眼清冽如水的女子偏了偏头,冷若冰霜地用余光带了她一眼。
温沛沛话音一窒,稍一思量,到底还是相当没眼色地提醒道:“天魁道已然撤去护山大阵,内外自成一体。倘若我们这边有什么变故,定然瞒他不过。届时,一旦有魔修插手其中,今日之事难以善了不说,日后恐怕也要掀起纷争无数。”
“师姐,我们是不是再等一等?”
“灵胎行踪诡秘,你我追寻数月,方才得此良机。纵它容易,再要抓它却是难上加难。此举虽然凶险,却值得一试。”
何碧心站在另一个角度,几乎全无起伏地与人重新分析了一遍局势,然后在温沛沛举棋不定之时,态度鲜明道:“布阵吧。”
温沛沛看了她一眼,深知对方决心已定,不论她帮忙与否,于此事之上,皆无力扭转乾坤。
既是如此,哪怕刀山火海、龙潭虎穴就摆在面前,她也只得横着一条心,陪她闯了。
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温沛沛悲悯地敛着眉眼,应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