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囚蹲在牢房角落中,披头散发,浑身黄中透白,一股酸臭味,看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张复成师徒靠着另一头歇息,他们情愿离那死囚越远越好,免得一不小心惹祸上身。
张复成怀疑,说不定胡捕头故意安排他们与死囚同处一室,目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不由得感慨,人心险恶,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
张青飞首次进牢房,心中不怕,反而觉得很新鲜;他左瞧瞧右看看,眼神一直离不开两个算账的狱卒,悄声问:“师父,狱卒口中说的‘鱼’到底指什么?徒儿瞧了半天,没有看见哪有水桶水盆。”
张复成叹息:“徒儿,狱卒口中的鱼不是水中鱼,他们管犯人为“鱼”;肥鱼指的是有钱人,瘦鱼指的是穷人。捉鱼就是抓人。不同地方的牢狱里叫的不一样,有的叫着‘猪’,有的叫做‘羊’,不一而论,其中共同处,把犯人当做榨取钱财的物品。”
张青飞愤愤不平:“师父,天底下就没人管得了这些豺狼,任由他们啃食乡民。”
一个狱卒走了过来,张复成咳嗽两声掩饰过去。
狱卒走后,张复成低声道:“天高皇帝远,苛政猛如虎,遭殃的都是老百姓。徒儿,有‘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这么一句话。”
张青飞道:“师父,‘天下亡百姓苦’,战乱纷争,千里无人烟,到好懂;‘天下兴百姓苦’,太平世间,人人安居乐业,为何苦呢?徒儿愚钝,不明白。”
张复成慈祥地看着张青飞道:“徒儿,今后你会明白的。你要谨记,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小小的牢狱,又是一个大千世界。”
张青飞似懂非懂,双眼看世界。
犯人喊冤的声音此起彼伏,家属时不时在牢中穿梭;得了自由的犯人欢喜离去,没有家属来赎的,哭丧着脸唉声叹气。
去了又来,不到一个时辰,牢房中抓进十三个犯人,送出七个。
旁晚时分,牢狱大门紧闭,家属不再进出,两个狱卒提着食盒给犯人送饭,他们用棍子敲着大牢房的牢门柱子叫嚷道:“饭来了,出钱买的站在右等着,吃白饭的站在左边。”
众犯人闹哄哄地起身排队,大都排在左边,牢房中还是穷人多。张青飞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狱卒手中的食盒,想要看清楚饭菜到底如何,由于隔得远,他看不清楚。
买到饭的犯人得了饭菜,急忙背对着墙根蹲在,吃的狼吞虎咽。
左边大牢房中,一个排在左边的犯人冲到右边的一个犯人前,抢了他手中的饭菜,一手捞进去往嘴里送。
被抢饭菜的犯人对着抢他的犯人就是一拳,两人厮打扭在一起,饭菜撒得满地都是。
周围的犯人大叫着起哄。
狱卒用木棍敲一下牢房柱子,喊一声:“别打了,没饭菜的再来买!”并不出手制止。
右边牢房中,一个排在右边买了饭菜的囚犯恭敬地把手中饭菜送到一个坐着的犯人手中,再去排在左边等候。
见此情景,张青飞对他师父说的话有很深感悟。
狱卒来到关押张复成师徒的牢房中,从一个食盒中拿出两碗饭菜,道:“两位道长,吃饭了。”又从另一个食盒中拿出一碗饭菜,道:“那个死囚,吃饭了!”。
张青飞看得清楚明白,狱卒给他们是一碗粗米饭,外加豆干几块、黄菜几片;而给死囚吃的是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散发出嗖味。
张青飞端起饭碗,闻了闻,一股烧焦味冲鼻,摇摇头道:“这种东西还要钱买,他们太黑心。”
张复成笑道:“徒儿,你就别挑了,我们能吃到这样的伙食,也是承张捕头的情。”
一天仅吃了几个馒头,张青飞腹中空空,那里还顾得上饭菜香不香。
死囚一动不动,看都不看一眼饭菜。
华灯初上,两个狱卒拖进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丢进一个小牢房中。
吵闹的犯人安静下来,有人议论道:“此人不知犯了何种罪,被打得如此厉害。”
一个胖狱卒道:“众囚犯听着,此人犯了窝藏赃物的重罪,不肯说实话,被胡捕头教训一顿。你们大家要引以为鉴,老实说话!”
那人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死活未知,张青飞看了心有不忍,扭过头不看。
同牢房的犯人小心撩开那人的头发,惊叫道:“这不是那个常在城中行乞的叫做‘油里滑’的叫花子么?”
张青飞心中一动:“难道是冤枉我们的那个乞丐?”招呼他师父去看。
张复成不为所动,道:“徒儿,恶有恶报,没啥好看的。”
一个年轻的犯人叫道:“真的是他么?”
那犯人答道:“千真万确,我唐老四还能空口说瞎话!”
一个年老的犯人恨恨道:“这厮不知又去那家偷盗去了,被打了是报应活该!”
几个犯人应和,说是那“油里滑”的乞丐常去人家中偷摸,鸡鸭钱财无所不要。
众犯人有说有笑的骂了一通“油里滑”,不去管他的死活。
深夜,牢房中陷入安静,犯人在白天吵闹累了,陆续睡去,偶有几个睡不着的,坐着发呆,不敢大声吼叫,怕犯众怒。
同死囚关在一起,张复成师徒不敢掉以轻心,又加上牢房中有不少跳蚤,在他们身上爬上爬下叮咬,使得他们睡意全无。
牢房中耳目众多,张复成师徒无法谈论道术,百般无聊下,借着昏暗的灯光一边捉跳蚤,一边闲谈。
张青飞捉住一个跳蚤,用手指捏住,问道:“师父,徒儿捏死它,算不算得上杀生?”
啪的清响,张复成道:“不算,跳蚤是吸血鬼投身,我们捏死它们,为名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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