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马可?穆勒看到这几人,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丢下一句“片商来了,我过去招呼了,你们随便坐。”就赶紧跑了过去。
顾翘翘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没一会儿放映厅里的灯光暗去,屏幕亮起,电影开演了。电影拍完之后,虽然顾翘翘和导演依然有联系,知道电影已经制作完毕,但是她并没有看过成片。拍戏的时候,是跳着拍,没有逻辑,上下两场戏的情节接连不上是正常的,跟最后按照导演的意思剪出来的成片是两回事。而且这是她第一次看自己演的东西,所以顾翘翘和观众一样,对影片有着非常大的期待,她坐在座位上,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
她看着屏幕上的自己,刚才分开的时候还和同学们有说有笑,但是一推开家门,笑容顿时从脸上消失,面对父母的数落和继姐暗有所指的言辞,飞扬的心情变得压抑起来。虽然不能像成绩优秀的继姐一样考上大学,但是她和继姐的心思是一样的,都想逃离这个分别由一方带着一个孩子而重组的家庭。
继姐偷拿了父亲的五块钱,最后却被把事情诬赖到自己的头上,面对母亲的责骂和父亲言不由衷的“谅解”言语,自己追上背着书包要去上学的继姐,让她还自己一个清白,但是在继姐的那句“谁会信你?”轻蔑而又不屑的眼神和话语之下,自己爆发了,随手拿起路边的一个棍子对继姐打去,自己只是想打继姐一下,出出气,但是却没想到棍子落到了继姐的头上,错手将她杀了。
画面定格在自己看到继姐头上流着血倒下而茫然失措,却又含着意外和惊慌等等复杂情绪的眼神上。这是一个顾翘翘的正面特写,镜头给的非常近,近到看电影的人好像面对面直视着她的眼睛。
这个眼神,让观众们兴奋了起来。听着旁边观众的议论,顾翘翘的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成就感。
屏幕里陶兰这个角色是由自己演绎出来的,是自己把她一个纸面上的人物变成了荧屏里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的活生生的人物形象。陶兰,对她来说,已经不是一段单纯的屏幕影像,不是一个虚构的不存在的人,而是活生生的,由自己赋予了血肉、灵魂和生命的一个和她息息相连的生命。
看着荧幕里陶兰经过十七年的监狱生活,听到今年可以回家和亲人团聚之后,不同于其他人的欣喜,短暂的喜悦之后,想到的是,自己在杀了父亲的亲生女儿之后,就算回家又怎么可能像其他人一样,受到亲人的欢迎?一想到此,眼神变得很是失落,木然而呆滞,但是却又隐隐约约暗藏着一丝希望之火。
……
看着影片里陶兰的生活经历和命运引发了观众的喜怒哀乐,顾翘翘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血液都跟着沸腾了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生命多了一抹亮丽的色彩,并因此而变得更加鲜活起来。
顾翘翘会进圈拍戏,是因为她的灵魂来自另外一个大世界,本土身体和异世灵魂中存在着缝隙,如果她这个异世之魂不能得到这个大世界的认同,那么将会被抹杀。为了获得这个大世界的认同,为了活下去,因此她不得不步上表演之路。尽管她在表演的天赋和悟性一直被称赞,但是她的内心深处对表演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一直持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导演张原在来到威尼斯之后,和她说的话,想来看出了这一点。或许作为她的表演指导老师黄宗骆和几位老艺术家们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屡屡和她说,表演是一门需要热爱的职业,不然在这条路上不管演技多么高超,都走不远。当时顾翘翘只把这句话,当作几位老人寻常的一句教诲,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现在想来,这句话颇耐人寻味,含义深远。只可惜当时,她有听,但是没有懂。
不过以前是以前,从今天之后,不,从这一刻开始,顾翘翘将会有所改变。她已然从另一个方面理解了演员这个职业。
这是一个通过各种各样的角色,演绎各种各样的人生,在不同的世界里,去体会角色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进而使自己的人生得以扩展,延伸的职业。在将这些人生通过荧屏影像展示给其他人看的时候,自己的人生也因此变得无比精彩,因此而变得充实。
自此之后,表演不仅仅是顾翘翘生存的意义,她演戏,再也不仅仅是为了解决身上的那点小毛病。
对顾翘翘来说,这次威尼斯之行,是否会得奖,已然变得不那么重要,她的收获已经远不是一座奖杯就能比的。